2017年9月1日,廣州,我國新型綜合補給艦首艦呼倫湖艦交接入列。海軍裝備已經進入了一個爆發期。(視覺中國/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9月14日《南方週末》)
指導單位:廣東省國防教育辦公室
“現代戰爭正在成為領導力的戰爭。我們絕不能在這場人才競爭中失去主動。”在建設“百年海軍”戰略背景下,學者型海軍將領沈金龍被推上了浪尖。
韓衞國更清楚陸軍在諸軍兵種聯合作戰存在的短板,要帶領傳統大陸軍向“新型陸軍”轉變,他要走的,可不是尋常路。
丁來杭提出,空軍“要突出實戰化,杜絕搞預演、念腳本、演‘摺子戲’,不怕出錯、不怕搞砸、不怕推倒重來”。
2017年9月1日,空軍航空大學開學典禮上,丁來杭首次以空軍司令員的身份亮相,前一任司令員馬曉天就此結束他5年的任期。
2017年8月31日,中國共產黨北京衞戍區第九次代表大會閉幕,韓衞國首次以陸軍司令員的身份亮相。此前,首任陸軍司令員李作成已出任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參謀長。
而在7個月前,2017年1月20日上午,沈金龍首次以海軍司令員身份出現在海軍將官軍銜晉升儀式上,吳勝利司令員就此結束他11年的任期。
解放軍陸海空三軍司令悉數換帥。
“這三位新任司令員都比較年輕,屬於虎將。我瞭解過,各軍種對他們的口碑,都集中在他們願意去琢磨打仗。”海軍軍事學術研究所研究員李傑説。
看重戰略眼光,學者型將領受重用。空軍、海軍司令員均有院校經歷,而所在院系均聞名於作戰、戰略方向的研究以及頂層設計。丁來杭曾任空軍指揮學院院長,沈金龍曾任大連艦艇學院院長、海軍指揮學院院長……
空軍:為了實戰
2017年9月1日,長春,新任空軍司令員丁來杭對空軍航空大學一千多名新飛行學員説,“遠程投送、遠程打擊的能力是必須具備的。遠海遠洋訓練將來要成為常態化的一項活動。”
遠程投送,遠程打擊,遠海遠洋訓練,以戰略觸角向“遠”處延伸,標誌着空軍更加註重實戰。
“由於歷史的種種原因,空軍過去在海上作戰,特別是對海進攻能力偏弱,因此是追趕的重點。自從中央軍委確定空軍軍事鬥爭準備的基點是海上方向後,以海上方向為主的信息化局部戰爭,便成為備戰的重中之重。”空軍指揮學院教授王明亮總結,空軍近年來着重對海攻擊能力的訓練,包括對島礁目標、艦艇目標等。
剛卸任的空軍司令員馬曉天現年68歲,25歲就已成為空軍最年輕的飛行團副團長。那一年,央視給他拍了一部電視片《共和國同齡人:塔台上的兒童團》。49歲時,馬曉天仍親駕蘇30戰鬥機參演珠海航展。讓楚瑞慶印象深刻。
“丁來杭和馬曉天一樣,都出自空24師。”原空軍殲擊航空兵第二十四師師長楚瑞慶對南方週末記者説,馬曉天曾任空24師師長,丁來杭曾任空24師副師長,兩人均在空24師完成從普通飛行員到師職幹部的成長。
“馬曉天的戰鬥風格,從‘金頭盔’對抗就能看到變化。”楚瑞慶説。“金頭盔”,代表着空軍對抗自由空戰訓練的最高水平,2011年至今已連續組織6屆。
“‘金頭盔’的價值在於,空戰在未來仍是奪取制空權的手段,也是建立空軍在亞洲地區絕對優勢的最高標誌。”據王明亮介紹,剛開始時,“金頭盔”是採取挑尖子比武的模式,後來,空軍要求各部隊必須搭配一定數量的新選手參賽,2014年開始更是規定新選手不低於50%。
“這有如中超聯賽的U23政策,讓年輕球員有更多上場機會。從拼尖子向全員化,讓年輕飛行員參賽,是讓‘金頭盔’的觸角向全空軍普及的必要舉措。”王明亮説,“這對年輕飛行員的鼓勵非常大,帶動整個團隊的戰鬥力提升。”
除此之外,從有高度差到取消高度差,從同型機到異型機、從單機對抗到編隊對抗、從記分制到擊落制等規則的頻頻升級,讓許多習慣“一對一”單打獨鬥的老飛行員措手不及,讓“金頭盔”的難度陡升,賽場越發像戰場。
2013年第三屆比武中,最年輕的“金頭盔”得主、廣空某團飛行大隊大隊長宋輝戰勝了多名飛行時間高於自己數百小時的“老鷹級”對手,而最年輕的選手,來自沈空某基地的侯慶龍,他的飛行時間僅幾百小時,更是戰勝了飛行時間兩千多小時的“老牌”飛行員。
這幾年,以中巴、中泰、中俄等聯訓為標誌的中外聯合訓練,也已常態化、多元化、系列化。“關鍵在於對抗性。不同於把外軍當成盟軍的中外聯訓,空軍是把外軍當成對手去拼。輸贏無關緊要,和平時期輸給對手不丟人,怕的是戰爭時期輸給對手。”王明亮認為,空軍有坦然面對輸贏的魄力。
2015年3月30日,中國空軍首次組織戰機,經巴士海峽赴西太平洋開展遠海訓練,這是中國空軍首次飛出第一島鏈展開訓練。而後,“首次飛越巴士海峽”“首次飛越宮古海峽”,走向常態化的遠海訓練,讓空軍遠海機動作戰能力提升。
“現在遠海訓練去的方向更多了,不光是兩個海峽,更北邊的日本海也去了;不是簡單地飛直線,還有繞飛;此外,更加體系化,不是單一機型,而是多機型大編隊體系化協同訓練。”王明亮説,“飛機巡航、繞飛,體現了對第一島鏈以外的海域和地域具備控制性。針對特定海域的特定對象,拓展責任空間,效果會更豐富。”
在王明亮看來,十八大以來,空軍建設的成果可以通過“4+1”來反映,即以“紅劍”體系對抗、“藍盾”防空反導、“金頭盔”自由空戰、“金飛鏢”突防突擊這四大實戰化訓練品牌為牽引,加上以對抗為主線的中外聯合訓練構成的實戰化訓練平台。
對於如何提高聯合訓練質量,新任空軍司令員丁來杭也早有想法。
在2014年兩會上,丁來杭就提出,軍隊要能打勝仗,核心是提高信息化條件下體系作戰能力,基本途徑是推進實戰化聯合訓練。
為了體現與過去的決裂,丁來杭的用詞很重,提出了“訓練資源配置不合理、導調評估力量相對薄弱”等現實難題,他建議,“抓訓練搞演習,要突出實戰化,杜絕搞預演、念腳本、演‘摺子戲’,不怕出錯、不怕搞砸、不怕推倒重來。”
(左)海軍司令沈金龍(61歲)2016年晉升中將,原職南海艦隊司令。(中)陸軍司令韓衞國(61歲)2017年晉升上將,原職中部戰區司令。(右)空軍司令丁來杭(60歲)2013年晉升中將,原職北部戰區空軍司令。(資料圖/圖)
陸軍:瘦身轉型
作為解放軍歷史最悠久、人數最多的軍種,陸軍長期以來實行總部代行、軍區直管、建用一體的領導管理體制,如今,陸軍是軍改這盤棋的關鍵棋眼,“一子落而滿盤活”。
陸軍總部成立伊始,就面臨着瘦身。
“瘦身是為了轉型重塑”,在央視紀錄片《將改革進行到底:強軍之路》中,第一任陸軍司令員李作成接受採訪時開宗明義。30萬的裁軍額度大部分落到了陸軍身上,讓陸軍佔全軍總員額的比例降到50%以下,這在解放軍軍史上還是頭一回。
擺在這個“打仗不要命,有湖南人的霸蠻,有湘軍的血性”的戰鬥英雄面前的,是比敵人的堡壘堅固得多的歷史問題。上任之初,這個戰場歸來的上將,清楚現代戰爭需要一支什麼樣的陸軍。
“從客觀現實來看,要建立真正意義上的戰區,就必須打破現行軍區體制,着力構建軍委-戰區─部隊的作戰指揮體系和軍委─軍種─部隊的領導管理體系。不建立陸軍領導機構,聯合指揮機構就難以擺脱陸軍屬性,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聯合作戰指揮,也無法做到對各軍兵種等同等距指揮和保障。”李作成司令員對媒體説。
“過去軍區也經常搞聯合演習,實際還是臨時‘搭班子’,陸軍打天下、唱主角。不突破大陸軍體制,拋棄大陸軍思維,就難以實現真正的聯合作戰、聯合制勝。”東部戰區副司令員兼東部戰區空軍司令員黃國顯説。
如今,李作成已執掌聯合作戰指揮體系的關鍵中樞,回頭看來,7月30日,朱日和沙場閲兵中,陸軍新型作戰力量的亮相,為他這兩年主導的陸軍軍種建設,留下了富有意味的註腳。
在陸軍領導機構成立時的訓詞中,針對陸軍建設,習近平主席專門強調了“新型”兩個字。
“含義之一是,攻防機動都要有能力從空中發起,讓猛虎肋下生雙翼。由此,依託先進的數據鏈,直升機成為空中的數據中心,不僅在多型直升機之間進行數據互通共享,還可以實現空地之間的協同,與地面突擊力量及其他軍兵種形成數據共享與火力投送。”國防大學戰略教研部教授韓旭東説。
陸軍不再像過去一樣“趴在地上作戰”,機動作戰、立體攻防,轉型的陸軍要在戰略上飛起來。
但怎麼飛,對於陸航部隊的老飛行員來説可不只是個技術問題。“陸航飛行員對空地協同一知半解……”第83集團軍某旅旅長武自強曾談及該旅組建之初時的困難。
此前,解放軍也有多支摩步旅、特戰旅組織過和同集團軍陸航旅/團的聯合訓練,但臨時組合會導致指揮不暢通、聯絡不及時、保障不到位等弊端。從“空中卡車”到“空中戰車”,從運輸到以空中突擊為核心的一體化空地聯合作戰,這道關口可不好過。
全新的戰術單位面臨諸多挑戰。原來的直升機營長,要轉變為合成統一協調地面部隊的指揮員,而步兵分隊指揮員,則得擔任直升機分隊指揮員。往日與泥漿摸爬滾打的步兵們,練上了抗眩暈轉輪,一遍遍從十米高台一躍而下克服“恐高關”。
“空中突擊力量的發展,意味着陸軍作戰領域與應用場景大大拓展,陸軍正從區域防衞向全域作戰轉型,陸軍不僅要在本軍種內實現空地協同、兵種聯合,而且還要與其他軍兵種進行聯合,作戰區域可以拓展到近海與島礁。”韓旭東説。
對於新任陸軍司令員韓衞國來説,面臨着新一輪甩掉包袱、“轉型重塑”的挑戰。
27歲時,韓衞國就曾面臨抉擇。1983年,他所在的福建省軍區獨立團撤銷,部分連隊改為武警。他的志向還是在直面戰爭的野戰部隊,因此,他申請調到野戰部隊。經上級批准,他調至台海前沿的精鋭部隊——陸軍第31軍,一待就是25年,完成了從正營到副軍的成長。
偵察兵出身的韓衞國,讓外界關注的,是他開創了“首位既是軍種又是戰區軍事主官的雙料上將”的先例。作為曾經的戰區司令,韓衞國更清楚陸軍在諸軍兵種聯合作戰存在的短板,要帶領傳統大陸軍向“新型陸軍”轉變,他要走的,可不是尋常路。
海軍:人才興軍
2016年12月20日到2017年1月13日,遼寧艦航母編隊,實現首次出遠海訓練,首次走出第一島鏈。吳勝利上將親自上艦指導。在航母巡航後謝幕,是他的心願。
在卸任之前,吳勝利已經擔任海軍司令員11年,他也是人民海軍成立以來,除了首任海軍司令員蕭勁光之外任職最長的海軍司令員。
而他的繼任者沈金龍,在南海艦隊司令員任上,適逢南海風波最盛時,其間,南海艦隊應對了美軍軍艦先後四次在南海進行的所謂“自由航行”行動,積累了在最前沿地區的鬥爭和海洋危機處理應對經驗。
此前,沈金龍的履歷中,有兩個“院長”身份特別打眼,他曾先後擔任大連艦艇學院及海軍指揮學院院長。艦院更是被譽為“海軍軍官搖籃”。
“沈金龍具備基層和中高級指揮院校經歷,他知道要適應未來戰爭,需要培養怎麼樣的人才。”李傑對南方週末記者説,軍種司令員最主要的是具有戰略思維,將軍種作為戰略力量來使用,除了要把各個兵種都建強建好之外,司令員還得琢磨如何把各兵種能夠捏合在一起,一旦需要的話,能夠給戰區提供戰略力量,保證能打贏。再者,數個戰略方向,軍種都要建好、管好,不能有偏廢。
沈金龍擔任院長期間,中國未來艦艇女指揮官首次亮相。而這批女指揮官均來自大連艦艇學院。關於這批女學員,沈金龍曾這樣説:“首批招收的20名指揮專業女學員將通過嚴格淘汰制度,篩選出一批身體合格、素質過硬的未來‘海上指揮官’。”
十八大後,沈金龍職位屢獲變動,先調任南海艦隊副司令員,後升任原廣州軍區副司令員兼南海艦隊司令員。2016年7月,沈金龍晉升海軍中將軍銜。半年後,晉升海軍司令員。這是其2014年以來的第三次職務調整,從副大軍區職務升任正職,僅用兩年時間。
沈金龍曾對媒體説,“美、俄、英、德等國軍校都很重視對學員軍事領導能力的培養,現代戰爭正在成為領導力的戰爭。我們絕不能在這場人才競爭中失去主動!”
治軍先治校,治軍之道,要在得人。在建設“百年海軍”戰略背景下,學者型海軍將領沈金龍被推上了浪尖。
9月1日,“航母奶媽”新型綜合補給艦首艦呼倫湖艦入列命名授旗儀式在廣州舉行,補全了中國航母戰鬥羣中最後一塊短板,沈金龍出席儀式。海軍擴編帶來了對裝備的需求增加,海軍專業性極強,裝備建設週期長,政策一貫性要求高,沈金龍肩負的期望讓人矚目。
“海軍裝備已經進入了一個爆發期,經過曲折和左右反覆,對軍種建設的思想認識已提到一個高度,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走偏差。今後海軍整體會更加均衡,不光是發展航母,095型核潛艇、901型綜合補給艦等設備都會均衡發展。”李傑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