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而直到1986年,大家才知道鄧稼先,而那時的他已近人生尾聲,一個月後就離世了。
1985年,當許鹿希看到自己的丈夫時,憑着醫生的職業本能,她斷定鄧稼先的身體健康出了大問題。他得了腸癌,若不是這個原因,他是不會同意從一線退下。
許鹿希還記得那個晚上,丈夫回來時很沉默,最後只説了一句話,他換工作了。至於做什麼、在哪工作,他一個字都沒多説。許鹿希和丈夫有一種默契,她不會過問他的工作,但是她會毫無保留支持。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丈夫這一走就是28年,而且毫無音信,漸漸説閒話的人多了,大家猜測她離婚了,兩個孩子都小也無法理解,當時女兒才4歲,而兒子不過2歲。此後多少個家人團聚的日子裏,陪伴許鹿希的只有那內心的等待。
唯一一張工作照
丈夫這28年工作的點點滴滴,於許鹿希而言就是空白,她想將其填滿,既然當初丈夫一個字都不説,那她就自己找。
她從最基本的開始,她先聯繫楊振寧,他給了她兩本最基礎的原子能英文文獻,她就是這樣,沿着這些知識去追尋丈夫的痕跡。
這要源於她在二機部副部長趙敬璞家中看到的一張丈夫照片,這是鄧稼先唯一的一張在研究基地的照片,而且是他主動要求拍攝的。許鹿希這才知道了一段舊事。
那是一次氫彈空投預試,結果降落傘沒有打開,氫彈直接摔在地面,碎了。沒有爆炸的核彈是一定要找回的,但是由於沒有準確的下落點,派出的100多個防化兵都沒能找到。一邊的鄧稼先急了,他衝了出去親自找,也許真存在“物認主人”的説法吧,他還真找到了,就在那時,他遭遇了核輻射的傷害。
他意識到這次事件的影響,於是主動要求拍了這張照片。後來他的健康情況越來越差,在工作崗位多次昏倒,每次大家勸他去做個檢查時,他都拒絕了,他不是不關心自己的身體,而是更擔心這每一次的核測試,每一次都是花費上千萬元,他容不得出現任何差錯。
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做,每一次試驗出現事故時,他都會第一個去搶救儀器,他護着自己的下屬,認為他們還年輕,他知道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
許鹿希心裏那個痛,想起當楊振寧來看丈夫時,丈夫的表情有那麼點“滿足”,也許只有兒時的夥伴明白是什麼意思吧。這一刻她也明白了,丈夫為何在彌留之際還唸叨那句話:“不能讓人家將我們甩得太遠了。”
學成歸國只為一件事
這就是鄧稼先默默堅守28年的原因。童年記憶深處,那14年的艱難歲月留給華夏大地只有滿目瘡痍,少年內心的“觸目驚心”長大後化為了報效祖國的激情。
他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的第九天,就急急回到了中國,他要用自己的力量護着自己的祖國。這一年他也收穫了愛情的果實,他和戀人許鹿希有了美滿的家庭。
婚後的這五年是他們最快樂的一段時間,有了孩子後,鄧稼先總是會在下班後陪着孩子玩耍,還會用自己的稿費帶着孩子去買玩具。。。這些畫面似乎總在許鹿希眼前晃動,感覺就如昨日一般,她也想過丈夫能早日回家,只是再見時,卻是永別前的前奏了。
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消息傳開後,許鹿希看着滿大街人羣的歡呼,她內心隱約感覺此事和丈夫有關係,不過她並沒有像旁人一樣的躍雀,也許她和丈夫有某種感應吧,此時的她只有心定的感覺。(一些作品的描述並非如此,實際上,原子彈爆炸那一刻,她正在北京醫科大學實驗室做實驗)
鄧稼先對任何人都隻字不提自己的工作。許鹿希的父親和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嚴濟慈是好友,他就此事問過嚴濟慈,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搞出原子彈?當時嚴濟慈哈哈一笑,扔下一句話,這個可要去問你的女婿咯。此後家裏人嘴上不説,但是心裏都明白着這件事,許鹿希更是滿滿的驕傲。
只是她哪能預測,她和丈夫最後一段時光的相伴,是會如此的艱難。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丈夫所遭受的痛苦,鮮血就那麼恣意從鼻子、耳朵和口中湧出,她的淚水也是流個不停。為了止痛,鄧稼先滿身都是針眼,整整363天,他無時無刻不和病魔以及疼痛抗爭着。
這一年,他做了2次大手術、3次小手術,他身體如此虛弱,心中還依舊惦念着祖國的核武器發展,在病榻上他反覆修改着那些建議。兒時的記憶,他無法忘記,也不會忘記,沒有武器捍衞的祖國,是那麼脆弱無助,他只是希望還能再多做些事,只是歲月似乎不願意再多給他時光。
在鄧稼先去世前一個月,中央軍委決定,一定要讓大家瞭解他,這時他的身份才解密。
為了一個事業,放棄了家庭,放棄了名譽,這需要多麼大的內心力量在支撐。也只有對祖國那份沉甸甸的愛,才能託得起這份信念。
很多科學家,在選擇那份事業的同時,也就是選擇了和歲月靜守。很多默默無聞的勞動者,在選擇自己平凡崗位時,同樣是選擇了一份堅守。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使命,每個崗位都有其不平凡的價值,正是這些彙集的力量,推動着祖國越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