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山、荔波縣的水族地區,至今還流傳着“漂洞裏面龍潭深,龍潭故事傳古今”的民謠。漂洞,離獨山城六十多里,在去荔波路邊的一座山上。
傳説古時候,離這洞十多里的小平壩,有個美麗的村寨,寨上有個姓潘的後生,長得聰明、秀氣、能幹,又會舞刀耍棍,本領十分高強,大家都叫他做“懈共”(懈共:水語,即聰明的意思),名氣比“郡守”(郡守;古郡的最高官員)還大呢!懈共十九歲那年夏天,有天跟阿爹上山砍柴,忽見一隻野兔跑過,便上前追捕。野兔三蹦兩跳,眨眼間鑽進草叢裏無影無蹤。他東尋西找,發現一個巖洞。洞口堆着許多石頭,裏面黑咕隆咚的。他猜測野兔躲了進去,就要扯把乾草點火燻。阿爹急忙上前拖住,告訴説洞裏可能有妖怪,催他趕快離開。懈共聽阿爹這麼談,不但不相信,反而説:“阿爹,既然有妖怪,那就讓我進去看看,也好為地方除掉一害。阿爹説:“要是妖怪有三頭六臂,你鬥它不贏,怎麼辦呢?”
過了幾天,阿爹去遠處走親戚。懈共覺得進洞的機會來了。當晚月亮很明,等到夜深人靜時,他挎上大刀,帶着大捆麻桿和兩塊打火石,一人來到這洞前。懈共扒開封洞的石頭,點燃麻稈,就往洞裏鑽。起初,洞裏又低又窄,只好趴着爬行。等拐過幾個大彎,洞子又高又大,頂上掛着無數亮晶晶的石乳,地上有各種各樣的石柱、石筍,還有一條響水的陰河,河上有座天生橋,景色好看極了。就在這時候,懈共看見前面有一團紅光升起,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亮。他以為是妖怪來了,馬上取下大刀,大聲喝道:“站住!”那紅光立馬收縮成一小點,眨眼消失不見。懈共好生奇怪,上前舉火把一照,見是一個綠茵茵的深潭,潭中有一條五、六尺長的大紅鯉魚,身上的鱗光紅亮紅亮的,正在一浮沉地遊着。
正當懈共驚疑不定時,那大紅鯉突然掉過頭,向他游過來,用姑娘般的聲音説:“陌生人,你半夜三更,一人闖進洞來做哪樣?魚會講人話,懈共斷定它一定是魚精,便舉起大刀,回答道:“我來斬妖除害。大紅鯉擺着尾巴説:“好心人啊,可我不是妖怪,我是和你樣的人,是一個受苦的姑娘。”懈共急忙問是怎麼回事,並説:“你若騙我,休怪我的大刀無情。”大紅鯉慢慢遊近岸邊,輕聲細語説:“你如果不信,跟我去龍宮走一趟,便會明白。”懈共更是吃驚,問道:“你是龍女?”大紅鯉魚點頭説:“你不要怕,只要下水抓牢我的尾巴再合上眼睛,一會兒就能見到我父王。”懈共想了一會,拿定主意,把麻稈、火把擱在岸邊岩石上,下水抓牢它的尾巴。大紅鯉把身子往下猛的一沉,懈共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再睜開眼睛時,已經來到一座華麗的宮殿裏。這時候,一個紅衣姑娘笑着走過來,叫他向高坐在上的白鬍須老者行禮。懈共明白紅衣姑娘就是大紅鯉現身,那老者便是龍王,就很高興地作揖下拜。龍王請他坐下後,把大紅鯉受害的事情擺出來,懈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大紅鯉是郡守的小姐。有一年春天,小姐喬裝打扮成書生模樣,帶着喬裝成書童的丫環,騎馬出城遊春,不知不覺迷了路,在河邊遇着兇狠的土司,土司指使眾惡奴奪了馬匹,把書童勒死,發現竟是女扮男裝,知道書生也是個女子,立即起了歹心。小姐逃躲無法,只好跳河自盡。恰好遇着龍王從都柳江巡遊到此把她搭救回龍宮,收為乾女兒。
懈共激動地站起來説:“土司太可惡、可恨,請立即送我回去,替你們報仇雪恨。”龍王搖着頭説:“你們人間有句俗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原先我女兒報仇心切,天天在龍潭練本領,一到春天就漲大水把土司的田淹光,以為這就是報仇,誰知道土司田遭淹了,反而更加盤剝百姓。所以,從那以後,她就不再這麼做。報仇,也得想個辦法!”懈共聽龍王説得有理,低頭想了一會,計上心來,就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計策講給龍王父女聽。紅衣姑娘聽了連連拍手叫好,感激地説:“你講的正合我意,我要好好謝你。”
龍王更加喜歡,馬上叫人拿來新衣裳給懈共穿。又設大宴招待,關照女兒一番,便叫文武百官、蝦兵蟹將,禮送懈共出龍宮。紅衣姑娘又變成一條紅鯉魚,把他送回到洞中深潭邊。大紅鯉在水上一連吐了十幾個水泡泡,水泡泡立即變成一顆顆銀光閃閃的珍珠,一齊滾到懈共的腳下。大紅鯉等他撿放在荷包裏,交代説:“大哥不用再打火把出洞,把我給你的一顆珍珠拿放在手上就行了。”懈共點點頭,從荷包裏摸出珍珠來。頓時,珍珠光芒四射,照着他順利出洞。這時候,東方才剛剛發白哩。
説來也巧,懈共剛到寨門,就遇到土司的大管家。大管家見他穿得一身新而且滿臉喜色,感到奇怪,一再盤問他今天有哪樣好事情。懈共從荷包裏摸出兩顆珍珠來放在手板心,微笑着説:“我在巖洞裏撿得十來顆珍珠,放在家沒得用,想拿去場壩換點米來吃。”大管家一下驚呆了,看着珍珠笑嘻嘻地説:“土司老爺家有的是米嗎,我領你去換!”説完,就把懈共往土司家拖。
土司看見懈共有十來顆珍珠,心早花了,笑着對他説:“懈共,你把它們都給我,我給你幾挑白米。”懈共搖着頭説:“不拿三十挑米,我不換。”土司只好答應。懈共等三十挑米到手後,才把珍珠交給土司,還故意嘆口氣説:“哎,要不是沒米吃,我才不換呢!就算吃虧這一回吧,反正巖洞裏還有。”一聽巖洞裏還有珍珠,土司嘴巴笑歪了,忙問他是哪個巖澗。懈共正二八經地説:“就是你從前叫人堵過的那個洞子嘛。”土司吃了一驚,搖着腦殼説:“那洞裏有精怪呀,你如何進得去?一定是騙我!”懈共説:“你如果不信,過幾天我帶你去。”土司眉開眼笑道:“要得,要得。”懈共把換得的米分給寨上鄉親們。
第二天一早,土司就帶着大管家等一幫家奴,來找懈共,叫他帶去巖洞裏取珍珠,一個二個拿着口袋、撮箕,抱着麻稈、乾柴,活象一隻只餓狼。懈共心裏覺得好笑,也不推辭,領着他們上山來。寨上的人不知是去做哪樣事,都替懈共擔心。再説懈共把土司一夥帶到洞口,就點亮火把進洞。這時候老奸巨猾的士司對大管家説“你先跟他進洞,看到底有沒有珍珠?有就狠敲銅鑼,我再帶大家進去。又揚着手中的刀警告解共:“要是你騙了我,我立即砍你腦殼!”懈共沉着地答道“行”,不慌不忙點起火把,就叫大管家走。大管家身背銅鑼,一手拿火把,一手拿大刀,跟牢在後面,像只老狐狸。
解共領着大管家走過天生橋,很快來到深水潭邊,指着對面巖上銀光閃耀的地方説:“你看,那就是珍珠堆。潭中有塊大石頭可以踩腳過去。”大管家用火把上下一照,大喜説:“我都看見了,這回我也得撈它幾十顆。”便“噹噹噹”地狠敲銅鑼。土司聽到澗裏傳出鑼聲,眼睛笑成豌豆角,立即帶了隨從,點着火把進洞。走到潭邊,大管家立即迎上前來,點頭哈腰地指點着説:“老爺,你看那邊珍珠在發光,是你交紅運發大財的時候到囉。”土司見潭子中間有塊很大的石頭露在水面上,可以站得好幾個人,便問懈共道:“這石頭可不可以踩?懈共點點頭,跨個大步站到那石頭上,又輕輕一跳就到了對岸,回頭説道:“老爺,這石頭平平穩穩。”土司把衣袖一揮,學着懈共的樣子,領大家往那石頭上跨過去。
誰知他們的腳剛落到石頭上,那石頭突然沉下水底,把他們一個不剩的全淹沒了…懈共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那潭中露出的“石頭”,就是大紅鯉的背脊。大紅鯉聽到他的笑聲,又游出水面,高興地説道:“你快抓牢我的尾巴,跟我去龍宮報喜。”龍王見他們一路笑着回來,知道他們已經報了大仇,心裏非常高興,親自替女兒脱掉紅鱗衣衫,叫龍母拿來最好的衣裳給她穿起,對她説道:“女兒,你離家快十年了,現在還是請懈共送你回人間,回到你父母身邊去吧。”
説完,吐一口水往她身上噴。頓時,大紅鯉變為十年前那樣年輕美貌的姑娘。姑娘非常高興,跪下磕頭謝過龍王龍母。龍王又對懈共説:“你幫助姑娘報仇除害,再送姑娘回去,更是積善行好了。”説完,扯下一截龍鬚,吐了一口氣,龍鬚立即變成一匹駿馬,站在懈共的面前。懈共非常高興,謝過龍王龍母。龍王下令大擺宴席,為他們餞行。然後囑咐蝦兵蟹將一直把他們送出龍宮,送出然仲河才回來。
懈共與姑娘走上河岸,共騎一匹駿馬直奔郡城。大約走了三天才到達。郡守聽説女兒失蹤多年,現在居然回來,還是那麼年輕,真是喜從天降,與老夫人一起走出城來迎接。骨肉團圓,互敍別情。當郡守夫婦知道是懈共幫女兒報了仇,便答應把女兒許配給他,留他在郡裏做官。懈共回答道:“家裏還有阿爸,我要回去。”郡守夫婦知道挽留不住,便問女兒怎麼辦。女兒回答説:“我要和他一起回去。”郡守夫婦答應了,又送給一匹棕紅色駿馬。懈共在郡城住了三天,便和妻子雙雙騎馬回故鄉。他爹和寨上的人們聽説他們來到,心裏有説不出的喜歡。從此,懈共和他的妻子過着男耕女織的美滿生活。人們就把那個山上的洞叫做“漂洞”,暗指土司一夥貪財,才從此洞漂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