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記者 任重 林日】凱爾·裏滕豪斯被判無罪釋放。這個今年才滿18歲的美國白人青年，去年8月在威斯康星州一場抗議黑人男子布萊克遭白人警察槍擊的反種族示威活動中，以“持槍自衞”的方式打死兩人、打傷一人，被檢方提起包括“一級謀殺”在內的5項指控。一年多過去了，美國法院11月19日宣判裏滕豪斯無罪，並當庭釋放了他。這一判決立即在美國引發了強烈的爭議。“我們剛剛目睹了一個建立在白人至上主義之上的系統”，美國多個城市週末爆發抗議活動，左翼民眾圍攻警局和司法中心，向防暴警察投擲雞蛋和石塊。美國總統拜登發表聲明，稱判決結果“讓許多美國人憤怒和憂慮，包括我”。與此同時，美國右翼人士紛紛祝賀裏滕豪斯被判無罪，前總統特朗普稱讚他“勇敢”，甚至有3名共和黨議員爭着要給裏滕豪斯“在國會山提供一份實習工作”。
凱爾·裏滕豪斯資料圖。圖源：外媒
一半人歡呼，一半人心碎
據《今日美國報》20日報道，去年8月25日，家住伊利諾伊州的裏滕豪斯開車到32公里外的威斯康星州基諾沙市，直奔抗議白人警察重傷布萊克的活動現場。在混亂中，他用隨身攜帶的半自動步槍打死了兩名示威者，重傷另一人，他們都是白人。美國檢方隨後對裏滕豪斯提出5項罪名指控。裏滕豪斯的辯護律師則稱，他當時是正當防衞。在基諾沙當地法庭審訊兩週之後，12人的陪審團於當地時間19日達成一致，認為裏滕豪斯無罪。裏滕豪斯喜極而泣，隨後還被媒體拍到他坐上車笑着回家了。
據美聯社報道，陪審團“似乎絕大多數是白人”。陪審團宣佈裏滕豪斯無罪後，被裏滕豪斯開槍打死的休伯的父母稱，裁決結果“令人心碎”，“法院發出了令人不可接受的信息，即平民可以攜帶武器出現在任何城鎮，煽動暴力，然後把他們挑起的危險局面作為自己當街向人開槍的正當理由”。而被警察重傷的黑人男子布萊克的家人20日表示，在對裏滕豪斯的無罪判決中，“你可以聞到並看到司法系統和警察系統中潛在的系統性種族主義”。非裔美國人民權組織全國有色人種協進會20日表示，這一判決是“對那些失去生命的人的嘲弄”。
美國廣播公司20日稱，裏滕豪斯被判無罪後，全美爆發抗議。在紐約，數百抗議者上街遊行，舉着被裏滕豪斯槍殺的受害者照片；在洛杉磯，人們舉着寫有“凱爾·裏滕豪斯和整個該死的系統有罪”的標語穿過市中心；在芝加哥舉行的兩場抗議活動中，抗議者高呼口號，舉着“拒絕種族主義恐怖分子”的標語；在奧克蘭，遊行者高喊“除了革命，別無他法”；在波特蘭，右翼人羣和左翼人羣發生衝突，抗議演變成了騷亂，示威者打破窗户，向警察投擲物品，衝擊並聲稱要燒燬當地的司法機構。
與此同時，據《華盛頓郵報》20日報道，保守派議員和偏右翼美國媒體歡呼裏滕豪斯被判無罪。福克斯新聞主播卡爾森稱，將在當地時間21日對裏滕豪斯進行專訪，並準備將法庭審理此案的過程作為福克斯的紀錄片播出。不過，裏滕豪斯的律師理查茲表示，他不允許卡爾森這麼做，因為這場審判已經極具分裂性。
民主黨的困境，共和黨的驕傲
“這是一場引人注目和造成美國社會政治分裂的判決”，法新社21日稱，在右翼和支持擁槍的圈子裏，裏滕豪斯被譽為“英雄”，認為他保護了私人財產不受暴徒的侵害；而對美國的有色人種來説，這一判決代表了美國司法體系對少數族裔的不利。
事實上，對裏滕豪斯判決的爭議已經上升為美國兩大陣營的一場最新對決。總統拜登稱對結果感到憤怒，但呼籲民眾冷靜。他在聲明中説：“雖然判決會讓包括我在內的許多美國民眾感到憤怒和擔憂，但我們必須承認陪審團的決定。我呼籲所有人在合法的情況下，和平表達自己的觀點。”
特朗普則在判決後迅速站在裏滕豪斯一邊：“如果這不是自衞，那什麼才算自衞！”他稱這名青年為自己辯護是“勇敢的”，並指責左派試圖用法院對裏滕豪斯的無罪宣判“煽動仇恨”。在裏滕豪斯被判無罪之後，共和黨人強調了拜登在贏得2020年總統競選期間的一條推特，推特中暗示裏滕豪斯是白人至上主義者。共和黨參議員科頓等呼籲拜登“道歉”，稱“拜登為在政治上得分而誹謗一名青年”。
“裏滕豪斯的判決讓拜登陷入了政治困境”，美聯社20日稱，面臨民調數字下滑的拜登，又發現自己被夾在憤怒的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之間。民主黨人對拜登在警察改革方面的無能感到惱火，而共和黨人希望利用裏滕豪斯案來煽動不滿和分歧，“艱難的國內政治氛圍可能變得更加危險”。
另據美國調查新聞網站“攔截”20日報道，3名共和黨議員——蓋茨、戈薩和考索恩，正爭着要給裏滕豪斯在國會山提供一份實習工作。3人還爭論到底誰更“愛”裏滕豪斯。以煽動年初國會大廈騷亂出名的戈薩稱，為聘請裏滕豪斯當助理，他願意與蓋茨“摔跤”。民主黨眾議員科尼·布什20日則在推特上呼籲眾議院驅逐這3名共和黨眾議員。他説：“實事求是地説，每天來國會上班都感到越來越危險。而這些共和黨議員不但煽動暴力，還積極招募裏滕豪斯到國會實習——這小子唯一的強項就是殺人。”
美國更安全了，還是更脆弱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美國“thegrio”網站刊發評論稱，死者家屬很可能會在民事法庭提起訴訟，或許會得到賠償，但就目前而言，裏滕豪斯是一個自由人，“他可能以實習生的身份前往國會，或者以極右翼將他譽為‘美國英雄’的身份出版書籍、參與電影拍攝等活動”。
裏滕豪斯案引發各界對美國社會矛盾的深層反思。“是時候質疑一下法律了。”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0日稱，很多人對裏滕豪斯以“自衞”的理由被釋放感到憤怒，因為他是自己到抗議現場找麻煩。美國停止槍支暴力教育基金負責人霍維茨20日發表聲明稱：“極端的槍支文化已經腐化了我們的集體靈魂。只有在美國，一個17歲的人才能拿起攻擊性武器，穿越州界、挑起爭鬥，殺死兩人、傷害另一人，卻不承擔任何後果。”
英國《衞報》21日評論稱，當白人覺得黑人抗議者很可怕，而像裏滕豪斯這樣的“白人義務警員”很英勇時，理性的信仰又有何意義？對裏滕豪斯的判決證明，對黑人的恐懼可以免除白人的任何罪行。“今天的美國，沒有人比一個憤怒的白人更令人感到恐懼。”CNN20日稱，憤怒的白人一直在美國曆史上扮演主要角色，他們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奴隸制、屠殺印第安人和進行種族隔離的“吉姆·克勞法”。他們的憤怒也成就了1月6日在國會大廈發生的暴亂。正是這個憤怒的白人羣體，而不是你晚上在街上看到的黑人或棕色人種，對美國的民主構成了最危險的威脅。今天，對白人的審判結果指向了一個可怕的未來：更多憤怒的白人膽子將越來越大。
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對自己國家的前途感到迷茫，《洛杉磯時報》20日的社論發出靈魂拷問：“我們是一個基本消除了不平等和種族主義的國家，還是一個不斷受到這些弊病折磨的國家？我們是通過武裝自己使自己遠離傷害、剝削和暴政而變得更加安全，還是恰恰因為我們擁有如此多的槍支而變得更加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