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立親歷過兩次大地震，一次是受災羣眾，這一次是救援者。
2008年汶川地震時，他剛讀小學一年級，只記得當時“地也在搖，天也在晃”。張自立是四川阿壩州茂縣人，自家的房子在地震中倒了，全家在安置點的帳篷裏住了小半年，“後來是在解放軍和消防員的幫助下，家鄉一點點重建起來。”
他説記得最清楚的，是直升機從天上拋下來的物資，和解放軍在晚上教他唱的歌。
14年過去了，20歲的張自立在今年5月正式成為一名消防員。入隊不到4個月，就參加了廣安鄰水、瀘州合江的森林火災撲救任務。這次瀘定地震，他所在的阿壩森林消防支隊汶川大隊也參與了救援。人們看到他的臂章上寫着“汶川”的字樣，親切地稱呼他為“汶川哥哥”。
“我要成為一名解放軍或者消防員，以後也可以救人。”對張自立來説，14年前的理想今天實現了。
張自立抱着嬰兒轉移。圖源新華社
只在馬路上睡了三個多小時
新京報：你是什麼時候抵達救援現場的？
張自立：9月5日下午1點，我收到了上級命令，甘孜州瀘定縣發生了地震，我們要做好救援準備。下午1點半，我們帶上自己的換洗衣服，向救援地點瀘定縣得妥鎮灣東村出發了。開車歷時七個多小時，才抵達救援地點。之所以花了這麼長時間，是因為進入甘孜州的災區後，前方路段塌方，車要繞道而行。最後還要帶上物資乘坐橡皮艇，渡過一條河流，才能抵達。
新京報：你看到的現場是什麼樣的？
張自立：進入甘孜就可以看到，不斷有路面塌陷、房屋倒塌和山體崩塌的現象，整座城市出現了很多廢墟。在我開始救援後，餘震不斷，我感覺起碼震了三十多次，只是震級小，震時短，有的可能就幾秒鐘。發生餘震時，都能看到附近的山體稀里嘩啦地往下滾小石塊。這時候也會有一點害怕，但是我小時候經歷過汶川地震，當時我家鄉情況更嚴重，所以不是很驚訝。
新京報：你在救援期間承擔了哪些工作？
張自立：搜索、營救和轉運。在搜索到被廢墟掩埋的人後，我們要用機器或者徒手搬開壓着他們的磚塊等，然後將人救出來，再將傷者用擔架轉運走。對我來説，難度最大的是轉運，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很陡，腳下容易打滑，我怕走不穩的話，對擔架上的傷員造成二次傷害。在救援的過程中，也有已經逃生並沒有受傷的村民為我們指路，告訴我們哪裏有人被掩埋。很多被掩埋的人很驚恐，但聽到我們到來的聲音，會鎮靜不少。
新京報：救援持續了多久？
張自立：6日早上6點開始救援，一直工作到現在，中間只睡了三個多小時。我們都睡在馬路上，如果有人帶了羽絨被，就幾個人合蓋一個，一人分點被角。救援爭分奪秒，我不覺得累，睡也睡不好，實在是放不下心。
新京報：這次救援你印象最深刻的瞬間是什麼？
張自立：救援過程中，我轉運了一個兩個多月大的嬰兒。他的爸爸跟我一樣，是一名消防員，也在執行救援任務。我看到他奶奶抱着他坐在一片廢墟上，當時他的爺爺和母親因為重傷已經被直升機轉運到雅安市人民醫院去了。我抱着他往外走，他不哭也不鬧，眼睛睜得大大的，正在嘬手指呢。他頭上起了個包，受了點輕傷，現在已經被轉運到地方醫療機構了。
張自立正抱着嬰兒轉移。圖源阿壩森林消防支隊
汶川地震後立志當解放軍、消防員
新京報：2008年汶川地震時，你在做什麼？
張自立：我是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茂縣河西村人，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發生時，我才六歲，上小學一年級。我很幸運，當時我們全在操場上上體育課，我都站不穩了，操場上也出現了裂縫，三層教學樓很快就倒塌了。
當時很恐懼，那麼大一座樓，説塌就塌了，當時還有同學哭着説自己的書包都埋在裏面了，老師們一直在安撫我們。我父母在成都打工，爺爺奶奶正在地裏幹活，我們全家逃過一劫。
新京報：對於汶川地震，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
張自立：當時在安置點的帳篷裏住了小半年，我們村向外的路都塌方了，解放軍用直升機投遞食物，晚上還教我們唱歌，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成為一名解放軍或者消防員，跟他們一樣，以後也可以救人。
張自立（左三）在火場中。圖源阿壩森林消防支隊
新京報：你是如何成為消防員的？成為消防員後執行了哪些任務？
張自立：去年我中專畢業，看見森林消防的招錄通知，就報名了，今年五月，我正式成為了一名消防員。前段時間我參加了廣安鄰水和瀘州合江的山火滅火，在離火線很近的地方，我負責供水，室外氣温四十多攝氏度還燃着山火，整個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父母很支持我做消防員，這次任務緊，出發前沒來得及跟父母説，到了救援地點信號又中斷了，等通信車來了才聯繫上父母，他們也沒多説什麼，就讓我注意餘震。
新京報記者 彭鏡陶
編輯 劉倩 校對 楊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