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甘孜州瀘定縣發生6.8級地震後,接到前往石棉地震災區增援的任務時,雅安市蘆山交警大隊的王詩崴心裏馬上跳出了一個念頭:這次一定能在石棉見到弟弟。
王詩崴的弟弟王詩皓,在雅安市漢源縣交警大隊。平時王詩皓住在漢源,為何王詩崴確定這次在石棉兩人能相見?
↑王詩皓(左一)與王詩崴(右一)
出生於1981年,41年的雙胞胎生活,王詩崴太瞭解弟弟王詩皓了:他從小就愛打抱不平,遇到事會奮勇爭先,這次瀘定地震,他肯定會去。
果然,9月8日早晨7點多,王詩崴受命從新民鄉轉戰搶通了部分道路的草科鄉,途經雅安市石棉縣王崗坪卡點,被在此執勤保暢的王詩皓看見後,送上了叮囑:“王詩崴你要注意安全哦,加油。”
王詩崴伸出手,正想説兩句,話到嘴邊,車輛已向前駛去,只剩下倒車鏡裏,弟弟一直望着自己的車輛的身影。
紅星新聞記者瞭解到,同為交警,這次在抗震救災一線並肩作戰,已是王詩崴和王詩皓繼“5•12”汶川地震、“4•20”蘆山地震、“6.1”寶興地震之後的第四次了。
執勤路上偶遇
弟弟叮囑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哦,加油!
時隔僅僅三個月,王詩崴又見到了弟弟王詩皓。
不過,這次相見,場景相似,彷彿時光並未流走,還停留在今年“6.1” 寶興地震抗震救災一線上。那次,兄弟倆在抗震一線相遇,並肩戰鬥。
9月5日,瀘定地震發生後,正在單位準備下午會議的王詩皓很快就接到命令,前往石棉增援。這不是王詩皓第一次執行此類任務,他讓妻子收拾好衣物,帶領14名民輔警前往了石棉。
一開始,王詩皓等人被安排在石棉縣新民鄉碼頭交通保暢,很快,他就知道,雙胞胎哥哥王詩崴也來了。“因為有同事給我説,王詩皓,我開始還看到你在城裏,咋個你在這兒?”
↑王詩崴(左一)與王詩皓(右一)
王詩皓和哥哥王詩崴是雅安公安交警隊伍裏出了名的雙胞胎交警。兩人身高身形相差無幾,獅鼻圓臉,憨厚親近,穿上一樣的警服,再把帽子戴上,一副笑呵呵的樣子,別説外人,就連工作多年的同事,不仔細觀察,也難以分辨清楚。
同樣的情形,在王詩崴那裏也經歷過不少,不少人將他和弟弟分不清楚,鬧出同類笑話。
9月7日,在新民鄉工作兩天後,因抗震救災應急車輛需要更好的交通道路大循環,王詩皓領命到省道211線王崗坪卡點保暢。
9月8日早上7點多,正在卡點上指揮車輛的王詩皓看見卡點旁有幾輛車因前方車輛掉頭被堵,遂上前準備指揮。
此時,已是瀘定6.8級地震後的第三天,救援的黃金72小時進入倒計時,抗震救災也進入關鍵時刻,多處受災嚴重的鄉鎮道路即將被打通,保障救援車輛通行任務更加艱鉅。來自雅安公安交警的許多民輔警都在道路上,為抗震救災堅守着。
一路上,王詩崴看見的交警至少有近百人,僅僅是在王崗坪卡點,就有不少交警和弟弟身形差不多。即便戴着口罩無法看清楚臉,但王詩崴還是一眼就認出弟弟,看見弟弟走近,他搖下了車窗。
↑9月8日,王詩皓在石棉縣王崗坪卡點處
看見哥哥在車上要去往重災區草科鄉,王詩皓先是一愣,很快就朝哥哥握了握拳頭:“王詩崴你要注意安全哦,加油。”
王詩崴伸出手,正想説兩句,話到嘴邊,車輛已向前駛去。通過倒車鏡,他看見,弟弟一直望着自己的車輛。
想起這些年和弟弟一起長大、分別的場景,王詩崴鼻子有點發酸。
車窗外,只剩下大渡河水和風嗚咽。
卡點守衞處哥哥回應:
王詩皓,我好久都沒看到過你了
9月8日,下午3時許,紅星新聞記者沿着剛搶通不久的省道211從王崗坪往草科鄉出發。道路兩旁,一邊是被地震撕裂的山體,另一邊則是寬闊的大渡河,每隔三五百米就會有一個塌方體。從塌方體經過,既要防範二次塌方,又要注意車下的道路是否被河水將路基掏空。
過了桃壩隧道,道路已接近山頂,塌方體的量越來越大,上面的道路,與其説是便道,不如説是塌方體上碾壓出的兩道車痕。便道兩旁,一面是已經垮塌得支離破碎的山體,一邊是數百米高的懸崖。越野車駛過,便道上的石頭、鋼筋颳得汽車地盤“嘎嘎”作響。
車輛走走停停,中途遇到餘震,塌方體上會再落石頭,不得不停下等待一會。十餘公里的路程,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草科管制點在一個幽長的峽谷裏,綠油油的山體因為塌方露出裂痕,滾落的石頭從山腳一直延伸至旁邊的河流中。巨大的塌方體將此處前往草科鄉更深處的道路,按下了暫停鍵。
↑9月8日,王詩崴在草科卡點處查看地質隱患
王詩崴身着一身熒光綠,在道路盡頭的細雨中,指揮着來往車輛駛向當天上午才開通的便道。通往草科鄉的道路還未完全打通,截至8日下午,人員受災數,房屋倒塌、受損等情況仍在核查統計中。
但因情況緊急,在打通一公里,保暢一公里的情況下,王詩崴8日一早,就出現在了這裏。
從警22年,王詩崴經歷過許多複雜的路面情況,在他看來,這裏只是自己22年經歷無數個戰場中的一個。“我是我們雅安交警裏普通的一員,相信我們雅安交警,沒得問題!”
工作中的硬氣,在看見弟弟給自己喊話的視頻後,成了繞指柔。
↑9月8日,看着弟弟王詩皓髮來的視頻,王詩崴動情抹淚
“王詩崴你要注意安全,我們突擊隊完成了這邊的任務肯定要超前到你們前面,為你們做好保障,加油。”手機裏王詩皓説這話的視頻,王詩崴看了幾遍。峽谷裏有風吹來,帶來那些年自己和弟弟一起長大的光陰,讓王詩崴心裏五味雜陳。
不過,面對鏡頭,王詩崴給弟弟打氣的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硬氣:“大災面前,我們都要一起加油,在保護好自己的情況下,多為羣眾辦實事。王詩皓,加油,我給你比個心,我已經很久沒看到過你了……”
話沒説完,王詩崴終於沒忍住,他別過頭,冷雨斜飛,化作眼角熱淚。
這熱淚,為弟弟,也為災區的羣眾,還有那成百上千並肩戰鬥的抗震救災者。
背後故事
兄弟同為交警,一年見面不過兩三次
王詩崴的熱淚,並非無源之水。
實際上,同為交警,這次在抗震救災一線並肩作戰,已是王詩崴和王詩皓繼“5•12”汶川地震、“4•20”蘆山地震、“6.1”寶興地震之後的第四次了。
↑王詩皓(左一)王詩崴(右一)和父親(居中)在一起
王詩崴一家祖孫三代都是警察,兄弟倆從小就聽慣了爸爸娓娓道來的爺爺和自己的警察故事。高中畢業後,弟弟王詩皓果斷報考了四川省人民警察學校,並在畢業後成為一名人民警察;哥哥王詩崴中專畢業後經過參加考試進入警校學習,警校畢業後在漢源縣公安局成為一名協警員。幹了10年協警的哥哥經過自己不懈的努力,於2010年通過招警考試,成為蘆山縣公安局一名正式民警。
在2008年汶川地震時,他倆一個是協警,一個是民警,一起在漢源抗震救災,維持秩序。2010年,王詩崴考到了蘆山交警大隊。2013年,“4•20”蘆山地震發生後,兩兄弟同時在蘆山震區出現,一起指揮交通,保障救災生命線的暢通。當時兩人都在蘆山中學附近的出城口參與抗震救災工作,這裏是通往龍門鄉、寶盛鄉等地的關鍵救災路口,維持秩序的雙胞胎兄弟分外引人注目。
2022年6月1日,蘆山縣發生6.1級地震。接到漢源縣公安局的指令,王詩皓作為漢源縣公安局第一批應急搶險突擊隊的領隊,帶領隊員趕到寶興支援。一到寶興,交通保暢、地質災害道路管制、便民服務……王詩皓忙得團團轉,白天要工作,晚上要開會,連續多晚他都忙碌到凌晨1、2點。
6月4日,在轉運寶興縣300餘名高考生到天全縣參加2022年高考時,王詩皓也是護送隊伍的一員。當車隊到達國道351線思延連接線時,哥哥王詩崴正在這裏拍攝和收集交警護航高考的素材,當時王詩皓通過背影認出了哥哥,搖下車窗打個招呼,匆匆一眼。6月5日,王詩皓再次送物資到寶興,和哥哥才見上了一面。
平日裏,工作壓力無處宣泄,王詩崴偶爾還會掏出手機打給弟弟,電話那頭,王詩皓還會耐心地勸説自己,有些業務不太精通,王詩皓還會主動給王詩崴講解。
有時候,王詩崴會覺得,這個雙胞胎弟弟才是個哥哥,而自己當哥哥的,反而像個弟弟。
王詩崴和王詩皓分別在雅安蘆山縣和漢源縣上班,因為同為交警,他們只有休假回家能相見。一年能在家見上面的時間,也就兩三次,換句話説,差不多要將近半年,才能見上一面。
如今,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兄弟倆又因為抗震救災相見。
“為什麼我們老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呢?希望以後都沒有地震了。”説着,王詩崴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眶紅了又紅……
任怡 紅星新聞記者 蔣麟 攝影報道
責編 任志江 編輯 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