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觀察丨美國暴力執法何時休？“制度性歧視”才是禍根
近日，兩名非洲裔男子因警察暴力執法導致死亡的事件引發全美高度關注。尤其是，紐約州羅切斯特市的大陪審團拒絕起訴涉嫌暴力執法的警察以及加州橙縣警方堅稱執法適當的消息傳出後，引發全美多地抗議種族歧視和暴力執法的示威活動。有分析認為，美國社會長期存在的“制度性不平等”頑疾再度暴露，任何技術性修補都無濟於事。
暴力執法 警察免遭起訴
當地時間2月23日，紐約州羅切斯特市的大陪審團拒絕對涉嫌暴力執法的警察提出起訴，這意味着涉案警察不會面臨刑事指控，這一決定導致數百人走上街頭進行抗議。
去年3月，多名警察逮捕了當地一名非洲裔男子丹尼爾·普魯德，41歲的普魯德在被捕幾天後死亡。執法記錄顯示，逮捕過程中有多名警察圍住普魯德並給他戴上頭罩，並有警察壓在他的身上進行人身控制。根據屍檢報告，法醫裁定普魯德的死亡是他殺，檢方也公佈了一份204頁的報告，並向大陪審團提交了他們認為“最有力的證據”。普魯德死亡事件當時在羅切斯特市引發大規模遊行示威，涉案的7名警察已於去年停職。
據《紐約時報》報道，普魯德當時似乎是因精神病發作而赤身裸體地衝出了他哥哥位於羅切斯特市的住宅，哥哥隨後選擇報警尋求幫助，但警察趕到後卻給普魯德戴上手銬、套上頭罩，然後壓倒在人行道上直到他失去知覺。這些細節公佈後，瞬間點燃了全美對種族主義和暴力執法的怒火，抗議活動超出了羅切斯特市的範圍，各地均有響應。
但辯方律師指出，警察在逮捕普魯德的過程中嚴格遵循了執法程序，且普魯德使用毒品導致行為失常並引發死亡。辯方律師吉姆·諾伯斯表示：“我沒有看到犯罪行為，警察沒有使用致命暴力，這也不是窒息事件，普魯德當時過量使用了毒品，並導致心力衰竭，這種情況恰好發生在他和警方互動的同時。”
最終，大陪審團投票決定不起訴任何與普魯德之死有關的警察。紐約州總檢察長拉提夏·詹姆斯對此表示失望，稱檢方已盡其所能向大陪審團提交證據，但仍無法令陪審團確信涉案警察的行為構成犯罪。據當地媒體報道，羅切斯特市已經為各類抗議活動做好準備，一些大樓的周圍已設置了混凝土路障。
為了紀念普魯德並抗議大陪審團的決定，抗議者23日晚間開始在普魯德當時被捕的街道上集結。一位名叫傑伊·約翰遜的抗議者稱：“這不是我們所期待的，這也不是我們想要的。如果司法體系沒有正義，我們就不會停止抗議。”
亂穿馬路 招致殺身之禍
類似暴力執法事件去年也發生在加州橙縣。當地時間2月17日，橙縣警方公佈了一段視頻，揭開了去年發生在聖克里門的警察槍殺非洲裔男子事件內幕。除了警方錄製的畫面外，視頻還包含路人以及附近監控攝像拍下的畫面。
畫面顯示，42歲的庫爾特·安德拉斯·萊因霍爾德與兩名警察在言語爭吵後發生肢體衝突，此後萊因霍爾德被按在地面上，其一隻手伸向一名警察的配槍部位，隨即在兩聲槍響後倒下。根據警方的介紹，2020年9月23日13時45分，橙縣警察在巡邏中發現一名男子(即死者萊因霍爾德)在繁忙的街口橫穿馬路，警察發出指令要求他配合執法但屢遭拒絕，最終不得不動用武力將其制伏。在肢體衝突中，其中一名警察大喊“他拿了我的槍”，導致另一名警察向萊因霍爾德連開兩槍，隨後兩名警察展開施救，但已無法挽回。
而據《洛杉磯時報》報道，此前兩名警察在靠近萊因霍爾德後，告訴他不應走在街道的中央，但萊因霍爾德反覆對警察説“不要碰我”，並拒絕警察讓他坐下的要求，打算直接離開。隨後，兩名警察抓住他，將他摔倒在人行道一旁的草地上。當警察試圖壓制並束縛他的手腕時，萊因霍爾德拚命掙扎，隨後一名警察大喊，稱萊因霍爾德正在奪取手槍。不過，在目擊者拍攝的視頻中，無法辨認萊因霍爾德是否伸手奪槍，唯一明確的就是兩聲槍響，一條生命隨之逝去。
萊因霍爾德之死當時引發社區震動，作為一名丈夫，還有一雙7，8歲的兒女，他的死亡引發了廣泛同情。事件發生後，不少當地民眾走上街頭抗議警方暴力執法，導致聖克里門市一度實施宵禁，還逮捕了多名情緒激烈的抗議者。橙縣警方17日公佈的視頻，部分原因正是為了回應外界質疑，因為警局意識到“每一起警察涉槍事件都會受到公眾的高度關注”。
但警方的最新解釋仍未能徹底平息公眾的質疑與怒火。一些人堅持認為這是針對少數族裔的又一次暴力執法，萊因霍爾德家屬的律師則稱，死者並沒有對警察構成“迫在眉睫的威脅”。此外，不少媒體認為“亂穿馬路遭到射殺”本身過於荒謬，無論衝突細節如何，警方都應該檢討自己的做法。
暴力執法頻發 “無法呼吸”
除了普魯德和萊因霍爾德，亞裔青年陳智博之死，近日也再度受到了廣泛關注。
賓夕法尼亞州19歲青年陳智博去年因抑鬱症走在高速公路上，最後被趕到現場的警察射殺。對於警方聲稱“陳智博持槍威脅警察”的説法，陳智博家屬非常不認可，日前已向聯邦法院提出起訴。代表律師2月6日表示，根據目擊者拍下的視頻，案情與警方説法存在出入，陳智博當時已經舉手投降，仍遭到射擊。目前，陳智博家屬已要求檢方徹查此案。對於家人發起的請願活動，互聯網上已有數千人表態支持。
從普魯德、萊因霍爾德到陳智博，美國警察最近的一連串暴力執法或執法過度事件，多次引發全美範圍內的大規模抗議，其中尤以非洲裔美國人被害事件的影響力最大。近年來備受矚目的暴力執法事件受害者還包括：菲蘭多·卡斯蒂利亞、特倫斯·克魯徹、邁克爾·布朗和阿爾頓·斯特林……其共同點是，涉案人員並未被判任何刑事罪，頂多是罰款或者停職。
這些事件中最有代表性的無疑要屬弗洛伊德事件。去年5月25日，46歲的非洲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在明尼阿波利斯市被捕，罪名是涉嫌使用假幣購買香煙。當時，一名白人警官跪壓在他頸部長達9分鐘最終導其死亡。許多人都記得弗洛伊德去世前的哀求，他説自己無法呼吸。
弗洛伊德事件與2014年7月去世的埃裏克·加納一案頗有相似之處。加納是6個孩子的父親，因涉嫌非法銷售散裝香煙而在紐約被捕。根據目擊者錄製的視頻，白人警察丹尼爾·潘塔洛在執法時將胳膊繞在加納的脖子上，作為一名哮喘病患者，加納反覆呼喊“我無法呼吸了”，隨後失去了知覺，救治無效死亡。
弗洛伊德遭暴力執法死亡事件，對美國乃至美國以外的許多西方國家都產生了巨大沖擊。
“警察暴力傾向”深層的制度性歧視
分析認為，頻繁發生的警方暴力執法事件暴露出美國社會的問題：表層的“警察暴力傾向”下是深層的社會撕裂。而警方“裝備過剩”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美國國防部於1990年代開始實施一項計劃，允許將多餘的軍事裝備轉移到警察部門，優先考慮禁毒和反恐需要。數據顯示，自2000年代中期以來，根據該計劃轉移到地方執法機構的軍事裝備數量持續增加，並在2010年以後出現激增，最終導致警方“裝備過剩”。
“隨着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戰鬥開始，軍火商開發了具有‘兩棲用途’的武器，既可以在巷戰環境中使用，也可以在城市執法環境中使用。”芝加哥大學政治學教授保羅·波斯特指出，“此後由於伊拉克對裝備的需求減少，所以這些裝備被運到了其他地方。”
當然，警察的“暴力傾向”只是問題的表象，美國真正的問題是社會撕裂，其中尤以族裔撕裂最為明顯。種族分化現象在住房、醫療和就業等領域非常普遍。有數據顯示，一個白人家庭的淨資產平均約為非洲裔家庭的十倍，非裔美國人更多從事低薪服務業，其子女受到的教育和成長環境遠比白人子女差，導致“代際貧窮”現象普遍。
在這種情況下，部分非洲裔美國人容易走極端，而中產社會乃至司法系統也對他們存在刻板印象，令暴力執法事件時有發生。再加上新冠疫情對居住在人口稠密地區的非洲裔影響更大。低薪服務業的大幅裁員，更令非洲裔美國人的生活雪上加霜，加劇了階層和族裔衝突。
分析認為，制度性歧視是非洲裔美國人易成暴力執法受害者的主因。負擔不起的住房、工作機會的缺乏以及教育和醫療資源的不足，導致非洲裔美國人的困境。社會經濟的不平等，不僅發生在明尼阿波利斯市，也發生在紐約和洛杉磯市，而它真正可怕之處在於，制度性歧視能夠引發“遺傳性不平等”，令美國社會陷入族裔和階層撕裂的無限循環。(央視記者 顧鄉)
來源:央視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