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記者 趙丹/文 受訪者供圖
“已線上登記信息，重要行李已連夜收拾好，隨時跟中國大使館走。”北京時間2月25日上午11點、烏克蘭時間凌晨5點，烏克蘭基輔留學生黃同學文字回覆大象新聞記者，“剛剛外面又有兩聲爆炸聲，我們現在不敢出聲也不敢開燈。”
25日凌晨，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將包機接返在烏中國公民的消息牽動人心。此時距離24日凌晨俄烏爆發局部戰爭不到48小時。這個盛產石油哺育文藝的歐洲國家發生鉅變，槍炮聲、浩浩蕩蕩搶着出城的車輛、排起長隊的藥店和銀行……
不僅是黃同學，在烏的諸多普通中國人成為見證者、親歷者。
近40歲的烏克蘭華僑孫光自認是個心理強大的人，聽到槍炮聲、看到戰鬥機經過窗外上空仍不免心“怦怦”直跳，強自鎮定先去安撫家人;22歲的烏克蘭留學生小陳的女朋友是當地人，被緊急疏散進防空洞仍不忘發消息安慰他，“不要擔心，一切會好起來的。”
但是，戰爭已經來了。
01
當地實行宵禁，留學生已登記包機回國信息
在烏克蘭基輔留學的黃同學是江蘇人。俄烏戰爭尚未過去的48小時內，他和身邊的朋友幾乎沒怎麼休息，25日凌晨接受大象新聞採訪時説，“外面實行宵禁，我們不敢亂跑，目前還在家裏。”
他和同學時刻留意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的消息。25日凌晨，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將包機接返在烏中國公民的消息牽動人心。搭乘包機根據自願原則。包機派出時間根據飛行安全情況確定，屆時將提前通知。登記時間截止到當地時間2月27日週日晚12點。
“使館已經讓我們在線上填寫了目前在烏克蘭的住址等信息，以便後續安排我們回國，但是具體時間還沒通知到我們。”黃同學説，“重要行李，我們已經連夜收拾好了。”
同樣備受關注的消息還有切爾諾貝利疑似發生泄漏。
黃同學瞭解到，在基輔的人儘量避免使用自來水。讓人覺得忐忑不安的還有各種消息，“當地現在也在瘋傳，烏克蘭時間3點，俄方可能會發動空襲。消息是否準確有待核實，但是現在人人自危。”
他做的打算是，如果有情況，會和室友可與附近學校的中國學生一同避難。
黃同學還記得爆炸來臨的那一刻。當地時間2月24日凌晨，他在睡夢中被驚醒，早上學校通知他們在家裏聽課，不用去學校。也有朋友給大使館打了電話，工作人員提醒讓保護自身安全為主。之後，“防空警報響了，當地民眾開車往西部跑。出城的路已經堵死了，沒有辦法出城。有些當地人會轉移去地鐵站，在烏克蘭地鐵站就相當於防空洞。”
思來想去，黃同學還是覺得在家裏相對安全一些。好在他已經提前採購了一些食物，夠吃半個月。
異國他鄉突然遭遇戰爭，他目前做的打算就是等待，隨時聽從大使館的安排準備回國。
02
意外來臨那一刻，他強自鎮定先去安撫家人
凌晨的爆炸聲過後，在烏克蘭首都基輔生活多年的華僑孫光，第一反應是強自鎮定先去安撫家人。他在事發幾小時後開通直播複述這個細節時，仍然顯得心有餘悸，短暫停頓陷入沉默。
今年近40歲的孫光出生於北京，2002年赴烏克蘭基輔留學之後，認識了現在的烏克蘭籍妻子，在烏克蘭定居已有20年之久，目前主要做生意。
最近幾天，他就不斷通過個人視頻號介紹烏克蘭現狀，走上街頭去拍攝視頻並實錄烏克蘭居民的真實心聲。在當地時間24日前，孫光看到的基輔與往常無異，儘管有關外交人員撤離基輔的消息不斷，但是市中心繁華的商業街上，一切秩序井然。他和他身邊的朋友，時刻關注烏克蘭局勢變化，以便及時應對各種突發事件。
一切在24日發生鉅變。俄軍已登陸烏克蘭南部城市敖德薩的消息，讓全世界的目光聚焦此地。
孫光凌晨5點多被各種電話和信息叫醒，網絡正常，他上傳視頻語氣沉重，“情況非常的不好。沒有想到在大家熟睡的時候，烏克蘭被俄羅斯襲擊。”爆炸聲響起那一刻，自認心理強大的他仍然不免心驚肉跳，先去安撫家人。
當天下午1點多，孫光在家中上傳視頻介紹，“15分鐘前又聽到爆炸聲，不知道具體哪裏。5分鐘前頭頂躍過幾架戰鬥機。他站在家裏窗邊就能看到上空的戰鬥機。
下午4點多，孫光開車去了一家較大型的超市，貨架上物資充裕，音樂聲低低迴旋，但是可以看到顧客非常稀少。他了解到很多居民就近囤貨，導致小區內的超市排起長隊。“一個半小時前，基輔其中一個區拉響防空警報。基輔周邊有小範圍的戰鬥。”孫光邊逛超市邊介紹自己瞭解到的情況，不忘安慰同胞，“大家不要擔心，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03
烏克蘭女友躲進防空洞，安慰他“一切會好起來的”
22歲的烏克蘭留學生小陳用“一切來的很突然”形容戰爭來臨的第一天。
小陳，湖南人，現在烏克蘭第聶伯羅留學。這座城市距離烏克蘭首都基輔有一段距離，官方資料顯示是烏克蘭第三大城市。小陳在當地學美術讀預科，準備考取第聶伯羅國立大學學習油畫史。他有一位漂亮的烏克蘭女朋友。
烏克蘭時間2月24日凌晨4點多，小陳醒來，看了會動漫，再次入睡後被爆炸聲驚醒。外面漆黑一片，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打雷下雨，又沉沉睡去。到了早上七八點，小陳被朋友的電話叫醒，問他是否聽到了爆炸聲，之後各種消息從手機裏傳出，留學生羣一片熱鬧。
小陳趕緊翻看女朋友的留言。他的漂亮女友是當地烏克蘭人，現在一家酒店工作。女友告訴他，爆炸發生時她正在上班，已被緊急疏散至防空洞，猶豫要不要坐兩個小時的大巴回家。兩人説起爆炸的事，女友不忘安慰他，“不要擔心，一切會好起來的。”
國內親友不斷給小陳發來消息表達牽掛，媽媽一再叮囑他要隨時報平安。
小陳當天沒有上課，學校老師在羣裏發了安全提醒，大使館近幾天一直提醒中國公民關注俄烏局勢，儘量待在家裏不要出門。中午12點左右，小陳和一同租住在公寓的同學上街採購。他們用視頻記錄下爆炸發生幾小時後的城市變化：藥店、銀行門口排起了長隊，商店面包、通心粉、白糖的貨架空空蕩蕩，附近一家集市所有檔口關閉，很多人朝車站走去且現場多了警察維持秩序。
眼前的一切告訴小陳，戰爭帶來了變化。哪怕前一天，人們該上課上課，該上班上班。而各種消息不斷從手機湧出，俄羅斯在頓巴斯地區發起特別軍事行動，烏克蘭全境進入戰時狀態。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宣佈，烏克蘭決定與俄羅斯斷絕外交關係。基輔機場人滿為患……
“戰爭來的太突然了。”小陳顧不得過多感慨，和室友迅速買了幾袋大米和飲用水、蔬菜、肉類，返回公寓。下午1點多，女朋友給小陳説不上班了，決定回老家，不能讓家人擔心。兩個人在車站匆匆告別。
自己是去是留?作何打算?小陳的想法是與留學生們緊密聯繫，走還是留，一切聽從中國大使館的安排。
04
“我的朋友圈裏都是‘願世界和平’的聲音”
俄烏膠着的局勢讓全世界的目光聚焦此地，讓生活在烏克蘭之外的人有種時空突然撕裂的錯覺。
“有生之年，我從未想過見證戰爭。”24日下午，在四川生活的李雪更新社交動態，寥寥數字引發共鳴。李雪是位90後，此前並不怎麼關注俄烏局勢，覺得“戰爭很遙遠，不可能打起來”，甚至也不瞭解俄烏究竟為何成了現在的局面。當她從朋友圈刷到一連串相關消息後，先是震驚，與同事開始激烈討論，之後陷入長久的沉默。“當時從新聞上看到人們驚慌失措的畫面，就覺得很難以接受。我的朋友圈裏都是‘願世界和平’的聲音。”李雪稱。
浙江的小周是位新媒體從業者，接收信息比身邊朋友更快一些。“懵了，那一瞬間各種滋味，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這樣總結當時看到俄烏爆發戰爭的心情，然後下意識的刷各種平台，飛快“劃拉”一下就過去，直到視線停留在一張圖片上——基輔發生爆炸後，很多烏克蘭人戴着口罩在地鐵避難，其中有位推着嬰兒車的母親。這張圖片瞬間擊中了初為人父的他。
河南鄭州的趙女士是位口腔醫生。她稱，24日一邊刷俄烏戰爭的消息，覺得時空突然撕裂的感覺，一邊忍不住想當意外來臨那一刻，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可能我會拼命把孩子護在懷裏，和親人緊緊依偎。”
東北吉林的體育老師周先生同樣感慨萬千。他提到剛剛閉幕的冬奧會閉幕式，現場播放了國際奧委會短片《信念的力量》。短片的最後一幕，是賽後烏克蘭運動員和俄羅斯運動員擁抱的畫面。兩人身着五環賽服，在場邊擊掌後緊緊相擁，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即使你們的國家因衝突而對立，你們也彼此擁抱。”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致辭中説的這個擁抱，就是指這兩個選手。
周先生記得巴赫在致辭中還説了一句話：
“你們給了和平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