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搖擺州，為何會成為美國大選的關鍵“戰場”？

【環球時報駐美國特約記者 鄭可 丁雨晴 任重】在今年的世界政治舞台上，美國大選無疑是最受關注的事件。誰入主白宮，不僅關乎美國今後4年的發展，同時也將對國際貿易、大國外交等產生重大影響。正是因為如此，國際主流媒體緊盯選前民調數據，試圖尋找一個“風向標”。在聚焦美國大選的新聞中，幾個州的名字被反覆提及，它們便是搖擺州。充滿“神秘”政治氣息的搖擺州被認為手握打開白宮大門的鑰匙。4年前，導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落敗的決定性因素便是特朗普將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和威斯康星三個關鍵搖擺州的選舉人票收入囊中。在這些地方，兩人支持率的差距依次僅為0.7%、0.2%和0.8%。今年，特朗普與拜登在這三個州展開激烈爭奪。當然，他們的“戰場”並不僅限於此。2020年美國大選的關鍵搖擺州有哪些？兩黨候選人如何在那裏爭取選民？他們各自的優劣勢是什麼？《環球時報》記者進行了盤點。

為什麼會出現搖擺州

據美國“歷史”網站介紹，搖擺州（swing states）亦被稱為“戰場州”（battleground states）或“紫色州”（purple states，指象徵共和黨的紅色和象徵民主黨的藍色混合而成的顏色——編者注），自美國選出第二位總統以來，它們一直扮演關鍵角色。“‘每張選票都管用’這句話尤其適用於搖擺州”，該網站稱。

在如何選出一位國家領導人的問題上，美國的建國者們曾發生分歧。一些人希望由國會選擇，其他人則傾向於公民直選。最終，選舉人團制度成為折中方案。各州選舉人票數的多少基於其在眾參兩院的席位總數。人口較多的州擁有與人口成比例的更多眾議院席位，各州參議院席位相同，都是兩個。

選舉人票總數為538張，獲得270張票的總統候選人即可入主白宮。在美國50個州中，48個州實行“贏者通吃”規則，即贏得多數選民支持的候選人獲得該州所有選舉人票。在美國曆史上，總統候選人獲得更多選民票數、但在選舉人票方面失利而未能入主白宮的情況共發生5次，最近一次便是2016年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與特朗普的對決。前者的選票多出280萬張，創下此類情況中票數差距最懸殊的紀錄。

受歷史發展、人口結構等方面的影響，美國大部分州有固定的黨派屬性，而支持誰存在不確定性的便是搖擺州。它們同樣存在偏紅或偏藍的情況，而其中那些兩黨支持率非常接近的地方被稱為關鍵搖擺州。一般認為，得到這些州的支持等同於穩固了白宮的位置，比如之前出現過“佛羅里達決定論”“得俄亥俄者得天下”等説法。

針對今年大選的搖擺州，美國輿論出現不同的劃定，《華盛頓郵報》列舉了10個，《政客》雜誌認為是13個，“歷史”網站稱，2000年至2016年，有38個州一直為一個政黨投票。而圍繞關鍵搖擺州，各媒體的意見相對一致，基本都包括了亞利桑那、北卡羅來納、佛羅里達，以及4年前直接導致希拉里落敗的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和威斯康星。

為何會出現搖擺州？“歷史”網站從3個因素進行分析。首先是人口結構變化，城市地區往往傾向於支持民主黨，鄉村地區則通常給共和黨投票，隨着人們移居，兩黨之間的平衡會發生變化。其次是意識形態兩極化，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約翰·胡達克曾表示，“上世紀90年代以前，北方有很多自由派的共和黨人，南方有很多保守的民主黨人”。隨着兩黨意識形態分化自本世紀以來逐漸擴大，這部分人成為一個州是否變為搖擺州的原因之一。最後，一個州的温和選民越多，那麼其政治傾向越難判斷。

賓州，特朗普與拜登的“臨界點”

“賓夕法尼亞州正成為拜登和特朗普的‘臨界點’戰場”，《華盛頓郵報》11日刊文説，兩黨愈發將擁有20張選舉人票的該州視為通往白宮的必得之地。獨立數據分析網站FiveThirtyEight上月稱，若拜登拿下賓州，他勝選的概率將高達96%；如果此地的贏家是特朗普，那麼他獲得連任的可能性是84%。賓州有眾多沒有大學學歷的白人居民，黨派傾向並不明確。

“我們已將大部分預算轉入賓州。”支持民主黨的團體“美國橋”的總裁貝喬克説。當下民調顯示，拜登在這一關鍵搖擺州的支持率領先於特朗普，不過希拉里4年前擁有的類似優勢在選舉日當天化為烏有。

為避免“重蹈覆轍”，拜登10日再次奔赴賓夕法尼亞州，競選期間，他到訪該州已多達11次，其團隊最近也開始了“敲門”活動。而特朗普競選團隊已在賓州拜訪了180萬户人家。有消息人士透露，如果健康狀況允許，特朗普想至少再造訪賓州6次。顧問們告訴他，目前他在這裏的民調落後3至7個百分點，但仍有時間翻盤。“特朗普向每個人打聽有關賓州的事，”一名知情人士稱，“他認為自己能拿下俄亥俄州和佛羅里達州，但需要在賓州下真功夫”。有數據顯示，在過去兩週裏，特朗普團隊將預留給密歇根州、俄亥俄州、威斯康星州、新罕布什爾州和明尼蘇達州的電視廣告費用降低約1350萬美元，但在賓州增加了近300萬美元。

在擁有29張選舉人票的佛羅里達州，特朗普和拜登同樣投入大量競選資源。“這裏有一個不變的政治事實：選舉是勢均力敵的。”《華盛頓郵報》説，2000年，佛州的選票便決定了大選的結果，當時它的人口略多於1500萬。如今，這裏的居民將近2200萬，他們來自各個地方——中西部的退休人員，東北部的避税者，以及拉美裔移民，政治文化十分多元。

為爭取選票，特朗普將自己的州籍從“鐵藍”的紐約州改為佛羅里達州，並宣佈擴大沿海石油鑽探禁令，以保護該州重要的旅遊業。CNN稱，據統計，截至8月底，特朗普團隊為佛州投入3300萬美元的廣告費；拜登團隊從2月到8月在該州支出4200萬美元廣告費。9月中旬，傳媒界大佬、民主黨人布隆伯格承諾拿出1億美元幫助拜登在該州競選。

“真實清晰政治”網站的民調數據顯示，目前拜登在佛羅里達州領先特朗普3%的支持率。2016年大選時，特朗普僅以1.2%的優勢拿下該州。今年暴發新冠肺炎疫情後，許多老年白人對特朗普政府的防疫表現不滿，拜登因此佔據優勢。但在拉美裔選民中，拜登並不受歡迎，他們多數人反對民主黨“激進”的左翼政策，對拜登的經濟主張也不買賬。

根據選民的種族、受教育程度、居住地區，《今日美國報》12日對密歇根、賓夕法尼亞、威斯康星、佛羅里達、亞利桑那、北卡羅來納6個關鍵搖擺州進行分析後稱，若拜登想要擊敗特朗普，他需要“奪回”密歇根州。2016年，特朗普僅以0.2%的優勢領先於希拉里。在歷史上，密歇根州比“鐵鏽帶”的大多數其他州都更支持民主黨。

密歇根州是美國傳統工業重鎮，藍領工人居多，《今日美國報》説，該州沒有大學學位的白人比例比大多數其他搖擺州高，這些人普遍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上個月，特朗普加大了在密歇根州的競選活動，抨擊拜登支持《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導致當地工人失業，並稱自己的政策刺激了經濟增長。儘管有報道稱，共和黨陣營要減少在密歇根州電視廣告的投入，但副總統彭斯計劃在14日奔赴該州。

美媒稱，拜登也有望能爭取密歇根州更多的選民，因為他出生於同樣為“鐵鏽帶”地區的賓夕法尼亞州，與工人關係密切。拜登曾在競選活動上抨擊特朗普在應對疫情不力的情況下還要廢除“奧巴馬醫改”，這對依賴社會保障的中低收入選民來説十分奏效。他同時強調，計劃增加汽車行業的工作機會。另外，美媒近日披露稱，有人曾企圖綁架密歇根州州長惠特默，後者指責特朗普為那些散播恐懼、仇恨與分裂的人提供聲援。《今日美國報》認為，此事讓民主黨在密歇根州更具有優勢。

在2016年大選中，特朗普以0.8%的優勢拿下共和黨30多年來未攻克的威斯康星州震驚了美國政界。2008年和2012年，奧巴馬先後以14%和7%的領先優勢在威斯康星州獲勝，《華盛頓郵報》説，他的成績分散了民主黨人在2016年的注意力，當年，希拉里從未在該州親自開展過競選活動。從人口統計看，威斯康星州在2004年至2016年之間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鄉村地區的白人選民放棄了過去對民主黨人的忠誠。“真實清晰政治”網站的數據顯示，目前拜登在威斯康星州領先特朗普6.1%的支持率。不過值得注意的是，4年前的10月，希拉里在該州的支持率也領先特朗普6.7%。

“縮小版的美國故事”

12日，特朗普在佛羅里達舉行病後“復出”的首場競選集會活動，他的競選搭檔彭斯和對手拜登則都在俄亥俄州。《華爾街日報》説，由於特朗普4年前的勝選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拿下賓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因此人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於這些地方。但受疫情以及女性、老年人對特朗普支持率下降的影響，競爭的範圍變得更加廣泛。拜登在俄亥俄州托萊多指責特朗普要對疫情造成的生命和經濟損失負直接責任，稱他是金融精英的一員，強調奧巴馬政府對汽車行業的救助。4年前，特朗普以8%的領先優勢在該州獲勝，《華爾街日報》説，最近的民調顯示，拜登正縮小他與特朗普的差距。

從廣告投入力度和範圍來看，特朗普和拜登在搖擺州的爭奪非常激烈。英國媒體監測服務公司凱度的數據顯示，兩人在賓州花費的廣告資金最多，接下來依次是佛州、威斯康星州、密歇根州和亞利桑那州。CNN稱，與4年前相比，現在的競爭環境發生顯著變化，比如，當初特朗普和希拉里在佐治亞州的廣告資金加起來總共5.2萬美元，但今年，特朗普已在那裏花費940萬美元，拜登投入92.6萬美元；特朗普和希拉里在2016年都沒怎麼為明尼蘇達州的廣告付費，這次，特朗普和拜登分別已經花了至少250萬美元和79.5萬美元。

距離大選僅剩20天，搖擺州選民“變幻莫測”的心思將愈發受到外界關注。不過在美國喬治·梅森大學副教授賈斯丁·蓋斯特看來，搖擺州與其他州一樣，選民的政治傾向兩極分化，而並非是擁有更多温和選民，只是這些州兩黨的選民構成更加均衡。另外，搖擺州“可被説服”的選民比例不見得比其他州更高。根據《紐約時報》和美國錫耶納學院去年對6個關鍵搖擺州開展的調查顯示，僅有9%的選民真正“可被説服”。另有研究發現，全美“可被説服”的選民比例是10%左右，遠低於1992年的18%。分析認為，這些趨勢印證美國日益強化的黨派忠誠度。

蓋斯特在CNN撰文稱，搖擺州同樣受到政治態勢的影響。上世紀90年代，對全球貿易和自由市場持懷疑態度的民主黨能保住一個強大的工會會員票倉，當時，艾奧瓦州、密蘇里州、俄亥俄州和西弗吉尼亞州都是搖擺州。克林頓在1992年和1996年的大選中將這四個州全部“拿下”。如今，民主黨已擁抱全球化，並強調種族正義。2016年，特朗普在這四個州獲得勝利。與此同時，在多樣化和城市化的影響下，弗吉尼亞州、科羅拉多州、內華達州、北卡羅來納州和亞利桑那州等曾經“可靠”的“紅州”，有可能在2020年成為“藍州”。

CNN説，如今應該提出的真正問題是：特朗普能轉移人們對其糟糕疫情應對措施的注意力嗎？共和黨人仍然有讓他連任的動機嗎？哪些廣泛的人口變化趨勢或將催生新的民主黨或共和黨選民？“一旦我們知道有關答案，神秘的搖擺州能令人感到更加熟悉。它們只是縮小版的美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