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劉虎 王越欣 實習生 杜筱雨 受訪者供圖
兩個包，一把吉他，田潤農坐上朋友的摩托車，開始了自己的遷徙之旅。
從烏克蘭當地時間2月24日下午4點，到3月1日早上6點，110個小時，450公里，歷盡艱辛後，他終於在朋友的幫助下，入境波蘭。
田潤農和朋友
“我親眼看見許多人崩潰產生幻覺，也曾在最後35公里徒步路上幾近絕望。回憶起這一切仍然後怕和恐懼，個人在歷史面前是那麼微小與無力，願和平。”
田潤農是一名中國留學生，來自四川遂寧，在烏克蘭學習音樂。在他的吉他上，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這是音樂學生的琴，不是武器”。
戰爭開始 40公里外發生爆炸
“基輔鮑里斯波爾飛機場發生爆炸。”田潤農刷到這條新聞時，是在烏克蘭當地時間2月24日凌晨5點。
學校的宿舍，距離機場只有40公里。田潤農趕緊從牀上爬起來，走到房間外的陽台看動靜。除了聽到飛機從低空掠過的引擎聲外，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但這樣的平靜沒有多久，早上6點，消息傳來，戰爭真的開始了。
今年23歲的田潤農，從2018年10月開始，到烏克蘭格里埃爾基輔音樂學院學習爵士吉他演奏專業。從未想過會，如此近距離直面戰爭。
“因為不知道俄羅斯軍隊什麼時候會到達基輔，可能是24小時後，也可能是5小時後。”田潤農和烏克蘭朋友medj等人，計劃往西邊利沃夫城市逃離。在查詢火車票汽車票無果後，medj聯繫朋友租車，田潤農和朋友omd則去附近超市準備物資。
一路上，田潤農看到，很多人在銀行門口排隊，出城方向的汽車也已經開始擁堵。超市裏，也排着超長的長隊，排隊到10點，他們才提着東西回去。而這時，medj帶來消息説，沒有租到汽車。
田潤農在路上
到底是留還是走？詢問身邊的留學生，大家的意見是等通知。但田潤農始終擔心，不知道戰爭發如何發展。正在猶豫的時候，宿舍管理員把大家召集到了地下室。昏暗、潮濕、不安，這樣的環境加深了田潤農想要離開的想法。
於是，田潤農和朋友omd決定，騎着摩托車逃離戰場。“對未知的恐懼是很大一部分。此外，當時我還想着，如果真能騎行到利沃夫，也是我人生裏一次特殊的體驗。”
騎上摩托逃離 一路滿眼顛沛流離
在宿舍外的雜物間，omd拿到了許久不騎的摩托車。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除了食物，田潤農帶了7件衣服和3條褲子，還有一把吉他。“我喜歡吉他，我感覺這算是我的一部分，這個可能對於其他人是累贅，但對我來説，這個和食物一樣，是我的必需品。”
當天下午4點，田潤農和朋友出發，逃離戰場。
一路上，田潤農看到，路上全是車，很多人帶着子女和寵物，神情緊張不安。開進市區的坦克，“近到可以用手觸摸。”
在汽車旅館簡單休整一晚後，2月25日6點，田潤農和朋友繼續上路，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氣温零下3度騎車，很冷，為了取暖，一路上，兩人喝20多杯茶水。
田潤農沿途拍攝的照片
田潤農説，騎行過程中，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他給父母説自己時開車走的。至於學業、未來，在那個時候已經無暇顧及，只求能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入境波蘭 看見許多人崩潰產生幻覺
2月25日晚上6點，田潤農和朋友終於到達利沃夫市朋友vowa的老家，受到了朋友母親如家人般的照顧。也是在朋友家休息的幾天，得知波蘭為在烏克蘭的外國人開放邊境之後，田潤農和omd決定前往波蘭。在波蘭朋友老杜的幫助下，他們坐上了出租車前往邊境。
而這次旅行最艱難的部分，就是最後離邊境35km的地方。這是汽車能開到最遠的距離，剩下的只能徒步進入邊境。田潤農説，從下午2點半一直走到晚上8點，路上很多人因為長期勞累和不睡覺，產生了幻覺，在隊伍裏面突然大吼大叫的，推搡打架的都有。
3月1日早上6點，田潤農和omd抵達邊境，準備排隊過境。“排隊的人太多了，特別擁擠。不安的情緒在隊伍裏蔓延，疲憊和慌亂，讓許多人接近崩潰，失去理性。”田潤農説，他看到，有人幾乎馬上都要排到了，但是等不及，就去跳圍欄，把自己衣服掛爛，結果還是被送回烏克蘭邊境重新排隊。而另外有一些人似乎產生了幻覺，站在一個高的台階上，高談闊論，叫大家“不要擁擠，安靜”。“除了插隊的，還有一個年輕學生，在排隊的時候睡着了，我叫醒他，他臉上的疲倦和呆滯，讓人無助。”
在進入波蘭境內後，朋友老杜已在口岸等了很長的時間，田潤農也終於在波蘭老杜家安頓了下來。
田潤農和朋友
“目前，我在申請長期簽證，打算留在波蘭聯繫學校，繼續完成我的學業。”田潤農説，他非常感謝一路上所有關心、問候和幫助他的所有朋友，尤其是好友老杜一家。
“作為此次俄烏衝突的親歷者，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戰爭帶來的影響。如果有特別想説的，那就是希望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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