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61歲黃阿姨追星假靳東的新聞,在各大社交平台引發熱議。嘲笑、諷刺,甚至罵黃阿姨“不知自己多少斤兩”的評論非常多。
在黃阿姨追假星的報道中,江西都市頻道深入詢問了黃阿姨的家庭狀況得知,她已婚幾十年,辛苦操持家務,買房得不到支持,小兒子欠下鉅債,生活中有很多的不如意。在短視頻平台上偶然刷到遙不可及的“大明星”,並且還得到明星的“垂憐”,幾乎未曾感受過內心呵護的黃阿姨,非常滿足,還在採訪裏説這是自己的“從來沒經過愛情,是第一次戀愛”。與此同時,網友扒出了更多追假明星騙局裏,錯付真感情的阿姨們的留言,越看越覺得有些心酸。(圖源:腎腎先生)不少阿姨在假明星賬號下留下了雖有錯別字,但非常真誠的文字。有“知道自己斤兩”的普通務農阿姨;也有説自己是“地上塵土”,抒發孤寂心情的普通女性。
(圖源:腎腎先生)從未被好好滋養呵護過的內心,遇到深諳中老年女性心理的騙子,這些阿姨,就這麼成了最容易被欺騙的對象。
(圖源:腎腎先生)這些套路,名義上是帶着明星光環的“微服私訪”,實質就是一場通過互聯網進行感情欺騙洗腦,最終通過哄騙匯款、帶貨買貨謀得贓款的網絡騙局。
事實上,這樣的騙局,在全球都帶有普遍性。中老年婦女羣體,是受害的重災區。據FBI的網戀騙局頁面的特工Christine Beining介紹,戀愛騙局是美國網絡經濟騙局裏損失最高的類別。2015年時造成了3300萬美元的損失,到了2019年,已經達到了驚人的2.01億美元。
FBI的數據顯示,82%的網戀騙局受害者是女性,其中超過50歲的女性被騙的錢財數目比例最高。Christine提到一位臨近60歲,來自德州的受害者的故事。
這位受害人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但過去十年間,一直處在一段糟糕的婚姻裏。為了尋找情緒的出口,她加入了臉書上的祈禱羣,平時也經常上傳所思所想。
(示意圖)這位阿姨的頁面沒有隱私設置,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內容。某天一個自稱Charlie查理,表示和她有共同好友的男人添加了好友,兩人開始聊天。
查理開始互關點贊,順着阿姨上傳的內容找話題聊天,並很快將對話轉移到郵件平台。特工Christine提示,這樣做是因為平台會監控聊天關鍵詞,提示對話者謹防受騙。但如果轉移到郵件,就會逃脱這樣的設置。
在郵件對話裏,查理不僅貼心詢問阿姨的日常,還和她一起在線祈禱,並承諾會給她幸福。60歲的阿姨,對面坐着的,很可能是一個經驗老到的老手,甚至是一個團隊。網絡的騙術,從這時正式開始。60歲的德州阿姨,有着已經變質10年的婚姻,孤獨的信徒,遇上懂自己,還一起祈禱的“查理”,她動心了。查理説自己工程款有點緊張,信仰虔誠又很善良的阿姨,決定幫忙,匯了3萬美元過去。這之後的兩年裏,備受“呵護”的她,一方面覺得自己和查理建立了戀愛關係,另一邊,又被查理一個又一個故事洗腦。她信了,因為查理説,錢最後都會還給她。
(示意圖)直到最後,她的理財顧問察覺到不對勁並勸她報警後,才最終揭開這個長達兩年的騙局。兩年間,她付出了真心,和兩百萬美元的代價。
比起未見面就被騙2百萬的德州阿姨,另一位見了面甚至最後還結了婚的英國阿姨,並沒有更幸運。上個月,英國媒體報道了68歲的Beth Haining,通過網戀認識了小自己30歲的加納男人Rodney後,不惜自費飛到網戀男友的國度面基,最後為對方安排簽證機票,帶回英國一起結婚生活,最後卻讓自己人財兩空的故事。2015年,Beth網戀對方後飛到加納。老姐姐和小鮮肉發生關係後,男方立刻求婚。離異單身,內心孤獨的老姐姐,被愛情和肉體衝昏頭,旋即答應,馬不停蹄就在當地舉行婚禮。她承擔了所有婚禮費用,花了3000英鎊辦配偶簽證,付了所有機票錢把老公帶回英國。但老公一到英國態度就大轉彎,變得十分冷漠,並要求Beth支付更多零花錢,自己不想工作。Beth的三個孩子和朋友苦言勸説下,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找的小鮮肉只是寄生蟲,從網絡騙取信任,一步步算計她,花了她十幾萬的存款,還妄想移居海外。Beth説自己過去都是為了讓小鮮肉開心,什麼都照做,這樣自己的生活也會很幸福。但這一年為了離婚擺脱丈夫,她終日以淚洗面,還胖了幾十斤:“我以前總是嘲笑那些在國外找小鮮肉的女人,她們多麼容易上當受騙和愚蠢。現在我成了她們中的一員。”
但還是有些讀者對Beth的故事不了然,抨擊她:還有的説自己有認識的人也發生過這種情況,不知道是在做什麼:無論是網戀騙錢,還是通過網戀騙錢再騙婚,中老年婦女都無疑是重災區人羣。為了杜絕這些現象,英國另一位名叫Ruth Grover的中年阿姨,上線了一個公益網站,專門收集揭露社交平台上騙財的網戀騙子。(詐騙復仇者聯盟)被揭露的賬號,會寫上騙子的信息、地址、簡介等等,警告提示大家不要受騙。
這些騙子裏,有單身醫生,帥氣士兵,還有p圖都p歪了的石油工人等等。(盜用他人照片的騙子)短短一年多時間,Ruth已經揭露了六千多個網戀騙子,她説自己要做的就是提醒儘可能多的女性免遭受騙。
但 “有買賣就會有傷害”,究竟為何中老年婦女會是重災區,會有那麼多人相信網絡對面的,一個虛無縹緲人物所説的甜言蜜語?社交媒體誕生以來,一直有很多討論。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的一個報告指出,大多數網戀騙局的受害者,被騙前至少24個月內,都有着比較負面情緒的生活,例如喪偶、離婚、失業等等。
50歲+的中年女性,正處於告別青春,步入老年的階段。兒女離巢,漫長婚姻中的一地雞毛,加上生理的變化,精神上自然也會有不同的變化,甚至可以説是空虛。心理學家Monica Whitty在《網絡上的真相、謊言與信任》一書中寫到,通過網絡建立的感情,很可能比真實生活建立的關係更加強烈和親密。她説,網戀騙局裏,參與者可以控制自己的人設,建立完美的一面,並釋放更多的信任。
(親密和信任,對於很多日常生活缺失親密關係的中老年女性來説,非常戳到內心。)“你會不停地讀你們之間發送的信息,反覆確認你們的關係是親密的,強烈的。”?網絡世界裏愛和婚姻的承諾,是與現實有着顯著差異的理想化關係,會成為空虛的人們,心甘情願去相信的理由。
前面例子裏被騙200萬美元的德州阿姨,在為FBI提供的講述錄音裏説到:“我到現在還是拒絕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壞的男人,對我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去相信這件事,我只是想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已。”(FBI最終查到來自尼日利亞的兩名網絡騙子,他們被當地法院判處3年有期徒刑,但贓款沒有被追回來。)回到最開始説到的黃阿姨追假星、談戀愛的故事,在黃阿姨的熱議貼下面,一些網友給出了自己的觀點。
有的談到情感缺失,精神世界未曾被呵護的農村婦女羣體,認為平台需要承擔起杜絕網戀騙局的責任。人文社科的研究,也應該關注年長人羣的精神心靈需求,尤其是受教育程度低的人羣。
有的認為不應該諷刺嘲笑在生活中不順心,因此在網絡上找精神寄託的阿姨們。平台應該負起監管的責任,政策制定者應該關注年長羣體的精神需求,創造包容和文化豐富的大環境。誰的生活,不是在一地雞毛裏尋找幸福呢?讓我們少點嘲笑,多點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