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印度為什麼總和鄰國“處不好”?

【環球時報記者 丁雪真 寧林 苑基榮】“印度和區域國家關係緊張,正面臨外交孤立狀態。”巴基斯坦外交部長庫雷希6月19日在參議院發表政策聲明時這樣説。在過去的一個月,印度接連不斷地和左鄰右舍製造衝突:在中印邊境加勒萬河谷地區,印軍違背承諾,再次越過實控線非法活動,蓄意發動挑釁攻擊;在去年發佈新版地圖把與尼泊爾爭議地區“劃為己有”後,印度官方前不久又大張旗鼓地宣佈經過該地區的公路項目竣工;印度軍隊還對巴基斯坦突下狠手,在克什米爾地區實際控制線附近對巴方一側進行“無差別、無緣由的開火”……人們不禁要問,為什麼印度總處不好同鄰國的關係?對中國,印度總也擺不平心態。為做地區霸主,印度的很多做法又被其他鄰國批“逼人太甚”,曾推出的“鄰國優先”政策也成了曇花一現。

  “鄰國優先”慘敗於民粹主義

  在過去幾十年裏,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共發生過3場大規模戰爭,1場小規模戰爭。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來,兩國關係因克什米爾問題在多數時間裏都處於敵對和緊張狀態。2016年1月中旬的一期《今日印度》週刊曾謹慎看好莫迪推出的“鄰國優先”政策:“‘鄰國優先’的外交政策正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在巴基斯坦問題上,莫迪收穫了開放和靈活的聲望。這為他在處理對巴關係時提供更多選擇。最重要的是,莫迪在快速學會如何跟巴基斯坦打交道的同時,還知道該和誰打交道:在巴基斯坦,軍隊説了算;對巴基斯坦來説,克什米爾問題很重要;巴基斯坦國內各派利益不一……”但過去幾年,印巴關係並無明顯改善。2019年2月,多架印度軍機飛越克什米爾地區實際控制線對巴發動空襲導致兩國爆發空戰,一度讓國際輿論擔心第四次印巴戰爭一觸即發。

  “印度正為莫迪短視的中國戰略付出代價!”尼泊爾加德滿都大學國際關係學者比姆·卜特爾6月17日在“亞洲時報”網站撰文,並提醒印度總理莫迪“那些不記得過去的人註定要重蹈覆轍”。而在一個月前,比姆·卜特爾還專門撰文談“莫迪的‘鄰國優先’在尼泊爾慘敗”。他寫道:“莫迪在他任職的5年期間,4次在排場和喧囂中訪問尼泊爾,但兩國之間的關係卻再創歷史新低。加德滿都認為,印度在尼泊爾遭受苦難的同時努力擴大其核心利益。”文章提到兩次標誌性事件讓尼印關係陷入谷底:第一次是在2015年4月尼泊爾經歷特大地震後,由於尼泊爾的新憲法與印度意見相左,印度對尼泊爾實行物資禁運,而尼燃油、燃氣等大部分物資需要從印度輸入,印度的禁運對尼泊爾民生造成極大影響;第二次是印度在卡拉帕尼地區修建道路從而破壞了尼泊爾的領土主權,尼方發佈的新地圖成為回擊印方的“迫不得已的武器”。比姆·卜特爾總結説,在印度教復興主義的大旗下,莫迪的鄰國外交政策已經崩潰。他最後強調:“印度一直在努力説服其直接鄰國、盟友支持其推動聯合國安理會改革的努力,以尋求成為常任理事國。但是,一個不尊重小國領土完整和主權的國家與《聯合國憲章》精神背道而馳。國際社會將敏鋭地觀察到由於與尼泊爾的邊界爭端,印度失去了軟實力”。

  印度國內也有一些反思。印度《經濟時報》6月19日題為“在中印醖釀緊張局勢之際,莫迪發現鄰國都保持‘沉默’”的評論文章稱,如果莫迪想在面對最重要的外交挑戰時獲得周邊的普遍支持,那麼他是錯誤的。文章認為,長期以來在處理困難的鄰國關係時,莫迪都是採取大膽舉措,塑造強人形象,但他現在面臨着緩和同中國緊張關係的任務,需要在高漲的民族主義熱情與尋求和平解決危機中走一條謹慎路線。莫迪提出的“鄰國優先”政策曾幫助印度解決了與孟加拉國的“飛地問題”,緩和了與斯里蘭卡的關係。但這次印度在邊境地區與三國同時發生對峙和衝突就很説明問題——印度霸權心態難改,加上莫迪操縱印度教民族主義,越來越偏離“鄰國優先”政策的初衷,再次引起周邊國家的疑慮和擔憂,也讓一些長期的貿易和安全夥伴感到不舒適。比如,因去年年底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孟加拉國外長一直推遲訪問印度。

  巴基斯坦伊斯蘭堡政策研究所所長哈立德·拉赫曼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通過對外軍事行動轉移民眾對國內焦點問題的關注已成為莫迪領導的印度人民黨政府的一個慣用手段。拉赫曼説,“民粹主義正成為印度發展的挑戰,不論是印度人民黨還是其他政黨,印度的精英階層在民主體制下都難以避開民粹政治的影響。更危險的是,印度媒體也充滿了民粹色彩,他們針對鄰國進行惡意宣傳和報道,刻意挑動民眾對他國的敵意,使得形勢不斷惡化。”

  為不做二流國家而“漫天要價”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王德華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印度總是處不好和鄰國關係,與這個國家的“印度夢”和大國心態有關。上世紀50年代,印度第一任總理尼赫魯就説:“印度要麼成為有聲有色的大國,要麼銷聲匿跡”。印度不甘心做“二流國家”,但卻沒有和鄰國處好關係。印度把巴基斯坦看成是“死對頭”,把不丹、尼泊爾、馬爾代夫、斯里蘭卡甚至孟加拉國都看成是印度的“後院”,對南亞鄰國和中國發展關係看成是“包圍印度”。王德華認為,印度這種大國心態是很複雜的。印度人私下和王德華交流時説,他們很讚賞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説的——真正的“亞洲世紀”,是要等到中國、印度和其他一些鄰國發展起來,才算到來。但一些人也錯誤地解讀説,“21世紀上半葉是中國的,下半葉是印度的”。

  美國的因素也影響着印度的鄰國外交。巴基斯坦知名外交官、前常駐聯合國代表瑪莉哈·洛迪6月初在《黎明報》撰文稱,美國越來越明顯的反中策略可能讓印度成為華盛頓更緊密的經濟夥伴,美國也將加大力度把印度塑造成一個對抗中國的“戰略配重”。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對新德里的扶持正使得後者在處理與鄰國的爭議問題上越來越大膽。

  巴基斯坦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穆沙希德·侯賽因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印度這次對中國的挑釁行為既是為贏得西方的‘青睞’,同時也是為轉移其民眾對印度政府失敗政策的關注,其中包括印度政府外交政策的失敗以及防疫和經濟發展不力造成的國內困境。”侯賽因説:“印度在南亞地區的政策主要分為兩塊:一是針對較小鄰國的區域霸權主義;二是出於對中國發展的嫉妒,甘願做西方的代理人來‘遏制’中國。印度現在的行事風格就是一個崇尚霸權主義的區域惡霸。除了中國,印度也正極具進攻性地侵犯巴基斯坦和尼泊爾等其他鄰國的利益。印度應意識到,國家的大小並不等於實力的強弱。尋求成為中國的對手是錯誤的做法,這將適得其反並且註定會失敗。”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林民旺近日在接受香港媒體採訪時表示,印度研究中國問題的專家有很大責任,他們根本沒有研究透中國,而印度政府同中國打交道的心態一直都沒有擺正。他還為印度憂心,因為印度自“1947年建國到現在和所有周邊國家的領土邊界問題都沒有解決”。中國提供了很多解決邊界問題的機會和契機,但每次都以印度方面的漫天要價吿終。

  “目前,中國、巴基斯坦和尼泊爾都與印度存在領土糾紛,讓本地區的和平與穩定面臨更加複雜的局面。”尼泊爾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創始人柯依納拉認為,這些爭議都應該通過對話解決,“讓專業人士坐下來,在證據和歷史事實的基礎上進行協商,只有這樣才能對解決問題有所促進”。

  因為“特殊關係”總想充當“大哥”

  印度洋島國斯里蘭卡和南亞次大陸上的印度之間,只有窄窄的海峽相隔。《環球時報》記者多次從印度前往斯里蘭卡採訪,當地人説起國內泰米爾人和僧伽羅人的族羣矛盾時,都會提到矛盾背後的印度影子。鑑於特殊的歷史和地緣聯繫,同印保持友好關係是斯外交政策重點,但印度在斯里蘭卡內戰期間的表現,特別是曾暗中秘密資助“泰米爾伊拉姆解放虎”組織,還是讓很多斯里蘭卡人對印度有種隔閡感。斯里蘭卡重建過程中親近中國的做法也讓印度感到很不爽。斯里蘭卡普特拉姆電站廠長曾告訴記者,內戰剛結束時斯里蘭卡千瘡百孔,像印度這樣的國家根本不願意來斯里蘭卡投資。

  印度一直把周邊地區作為自己成為大國的基礎,但不斷插手周邊國家事務和外交上的頤指氣使讓斯里蘭卡、尼泊爾等周邊國家很不舒服。有斯里蘭卡學者説,實際上斯里蘭卡和孟加拉國等印度鄰國已經很注意搞平衡了,就是每和中國合作一個項目就要給印度差不多同樣的一個項目,只不過印度方面的效率太低。

  6月中旬,為抗議印度在和尼泊爾的爭議土地上修築公路,尼泊爾通過新的憲法修正案,以法律形式將爭議土地劃入尼泊爾版圖。該修正案通過後,很多尼泊爾民眾自發舉行慶祝活動。尼印之間的領土糾紛主要集中在尼泊爾西北部中尼印三國交界處,為自東南向西北方向連成一片的立普列克地區、卡拉帕尼地區和林匹亞杜拉地區。今年2月15日,尼總理奧利在國會特別講話中表示,“所有歷史證據和事實都表明,這些地區都是我們的領土”。據尼泊爾媒體報道,直到上世紀50年代初,尼泊爾政府都在當地進行人口普查等活動,但隨着印度的不斷蠶食,目前該區域完全由印度控制。1998年,尼方就該爭議領土向印方提出交涉,並強調“我們沒有製造問題,問題是印度人制造的,因此印度人有責任回應問題”。

  尼泊爾民族民主黨青年團主席阿比謝克·塔帕告訴《環球時報》駐尼特約記者:“這些所謂的爭議領土對印度來説極具戰略價值,扼守中國西藏和印度首都新德里之間距離最短的道路。歷史上,印度曾在尼泊爾土地上中尼邊境地區設立了18個哨所,在尼泊爾前國王馬亨德拉在位期間,印度同意從尼泊爾土地上撤出這些哨所,但唯獨此處爭議領土上的哨所至今未撤。”塔帕直言:“尼泊爾是‘陸鎖國’,只有中印兩個鄰國,大量必需品都需要依賴自印度進口,這讓印度在尼印關係中佔據優勢,導致印度有時甚至能夠決定我們的內政。”

  尼泊爾國家通訊社高級記者阿努潘6月18日在印度“外交”網站刊文,分析五大因素驅動尼泊爾的“反印情緒”:一是印度1975年、1989年和2015年對尼泊爾進行三次“物資封鎖”;二是尼印之間的領土糾紛以及尼印間邊界開放的現狀,頻繁發生印度部隊越境行兇或尼方人員遭到印方邊境部隊勒索的情況;三是印度無視佛陀出生於尼泊爾的事實而大力宣傳佛陀出生於印度;四是印度習慣性認為尼泊爾是“小弟”,而尼泊爾並不認為印度是“大哥”;五是尼泊爾公眾認為許多尼印之間的協議僅對印度有利,如1950年簽訂的《尼印友好條約》在尼泊爾非常不受歡迎,被公眾認為是“將尼置於印保護傘之下的條約”,2008年尼時任總理普拉昌達訪印時提出重新審視相關條約,但十多年後仍沒有任何進展。

  “這是‘特殊關係’的終結時刻嗎?”尼泊爾作家姆爾米近日在媒體上撰文説,長期以來尼泊爾對印度的地區霸權感到不滿,“越來越明顯的是,尼泊爾希望擺脱‘特殊關係’”。在文章結尾處,姆爾米強調説:“反印主義已推動尼泊爾政治長達七十年之久。現在它需要決定雙邊關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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