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農業農村部公佈了2020年14省（市）長江流域重點水域相關漁政執法機構查處的首批違反法律法規、損害漁業資源與生態文明建設的10起典型案例。
其中，四川宜賓翠屏警方打掉的“非法捕撈水產品”系列案，涉案金額最大（超1200萬元）、涉案人員最多（超50人）、涉案時間跨度最長（兩年以上）、打掉鏈條最全（捕、運、販、加工“一條龍”），長江首城宜賓城區知名河鮮餐飲店“張二娃壩壩河鮮”館涉案，老闆張某軍被刑拘。
目前，第一批違法犯罪嫌疑人員已移送審查起訴。據介紹，該系列案共分3條線、3個批次打擊處理，從捕撈、運輸、販賣到加工，全鏈條除幹打淨。專案組民警透露，案件鏈條中還涉及瀘州、樂山、重慶、貴州、雲南等區域的違法人員，案件仍在進一步深挖細查之中。
↑長江、岷江、金沙江在宜賓匯合。
民警卧底
假裝顧客“搭上線”
漁業門市暗藏長江河魚
今年以來，長江重點水域非法捕撈水產品（以下簡稱“長江河魚”）形勢依然很嚴峻。警方及漁政部門通報宜賓、瀘州均有涉案人員被打擊，有力地震懾了一部分對“非法捕撈”蠢蠢欲動的人。
今年6月底，宜賓市公安局翠屏區分局治安大隊接到當地漁政部門轉來線索：位於宜賓市敍州區南岸英才路的唐氏漁業有違法販賣長江河魚嫌疑。漁政同時提供了老闆唐某的微信號。
警方偵查人員假裝買主，加了唐某微信，以買河魚之名，很快與唐某“搭上線”。卧底民警確認唐氏漁業門店內確有野生黃辣丁（學名黃顙魚）、玄魚子等長江特有魚類後，警方決定對唐氏漁業進行突擊檢查。
7月2日，民警在唐氏漁業門市現場查扣野生黃辣丁10餘公斤，價值2400餘元；玄魚子2公斤，價值近3200元，以及其他長江野生魚類。該案被命名為“7·02案”，翠屏警方成立專案組，展開進一步偵查。
↑警方在唐氏漁業查獲長江野生魚及嫌疑人。
據到案嫌疑人唐某交待，唐氏漁業已經經營六七年，主要從事水產品交易，工商手續齊全。唐某和老婆李某梅負責經營活動，除了銷售生態魚（養殖魚），唐氏漁業也獲准在非禁漁期內銷售不受國家法律保護的長江野生河魚。
唐某在宜賓開設漁業門市，扮演着連接上、下游的角色。他一方面對接宜賓城區涉魚餐館和零星客户，送貨上門；另一方面物色在宜賓、瀘州、樂山、重慶、貴州、雲南等不同區域的代理人，源源不斷地“收貨”，然後送至宜賓。
表面看起來，唐氏漁業的經營活動似乎是很正常的經營行為，那麼問題在哪裏呢？
發現貓膩
疫情嚴峻時仍大賣長江河魚
違法經營已久
警方認為，有着六七年野生河魚和生態魚經營經驗，且出生於漁民家庭的唐某，不可能不知道自2020年起就不能像原來一樣捕撈長江野生魚。那麼，他的長江魚哪裏來的？又去了何處？
專案組民警控制唐某後，發現其大量河魚交易記錄和收支賬記錄。從今年1月開始，即使在疫情嚴峻的時間段，唐氏漁業也有大量生鮮長江河魚交易，涉及巖鯉、黃辣丁、水毖子、江團等多種長江特有野生魚類。
↑警方在唐氏漁業查獲長江野生魚。
民警進一步梳理發現，在2018年度、2019年度3至6月禁漁期內，唐氏漁業的長江野生河魚生意也絡繹不斷，從未中止。僅每年禁漁期內銷售長江河魚，唐氏漁業就平均每年獲利40萬元以上。
過去兩年禁漁期及今年，唐氏漁業銷售長江河魚涉案金額高達860餘萬元，有據可查的銷售長江河魚違法所得已超120萬元。而更加久遠的銷售記錄和轉賬記錄，已經無法查證核實。此外，唐某在兩年前更換了手機，也導致部分買售河魚的證據滅失。
根據唐某交代，專案組民警很快查到了分佈在長江沿岸的部分非法捕撈人員。在非法捕撈人員指認下，民警在長江起獲部分地籠、圍網等違法捕撈工具，並當場解救、放歸被捕長江野生河魚。
↑警方查獲捕撈工具。
據宜賓市翠屏區公安分局治安大隊副大隊長陳鋭介紹，法律上的“非法捕撈”指的是違反“雙禁”相關規定：在禁漁期或禁漁區，使用被禁止的方式捕魚的行為，就構成非法捕撈水產品罪。如果只違反一個“禁”，則必須捕撈的水產品價值達到5000元以上，才構成該罪。
目前，長江重點水域既處於禁漁期，也處在禁漁區，而電魚、地籠、圍網等捕撈方式都是被禁止的。
7月2日，唐某歸案後，很快因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被刑事拘留並逮捕。宜賓翠屏警方針對長江重點水域非法捕撈的“全鏈條”打擊行動，也悄悄拉開了帷幕。
順藤摸瓜
3家涉案水產店“結盟”
知名河鮮餐館涉案
警方發現，唐氏漁業不僅與上游的非法捕撈人員、下游的餐飲飯店來往密切，還與另外兩個魚販子郭某、張某華互有業務往來，彼此經常相互“調魚”。
47歲的郭某在宜賓長春街開有無招牌水產店，51歲的張某華則在宜賓衣服街開店，兩人的水產品門市手續齊全，但被警方查實仍有銷售河魚的違法行為。兩家水產店一年多來已經被查實的非法河魚銷售金額均破100萬元，尚有被銷燬數據有待查證。
為了壟斷市場、方便交易，唐某、郭某、張某華3家水產店老闆拉了微信羣。有人提出3家水產店要統一價格，不得哄抬物價或降價求量，以免產生惡性競爭。不過，警方調查暫未發現該3人有涉黑、涉惡問題。
“可能是聽到了唐某被抓的風聲，郭某和張某華到案時，已經銷燬了部分銷售和轉賬記錄。”陳鋭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專案民警經過仔細調查，依然發現了郭、張兩人的違法犯罪問題，並很快固定了相關證據。
打掉了盤踞在宜賓城區的3大違法銷售河魚窩點後，線索直指下家——位於宜賓市翠屏區濱江大道高檔社區“金蒂莊園”小區外面的“張二娃壩壩河鮮”館。
↑“張二娃壩壩河鮮”店招已改為“張二娃壩壩魚鮮”。
據宜賓餐飲界業內人士介紹，城區附近的餐飲躉船被取締後，位於金沙江邊的“張二娃壩壩河鮮”館迅速崛起，成為名氣僅次於南岸“何老幺”河鮮館的特色河鮮餐廳。
警方調查發現，“張二娃壩壩河鮮”館老闆張某軍不僅從唐某、郭某、張某華處購進河魚，自己還與四川和雲南的非法捕撈者勾結，多名涉嫌“非法捕撈”的犯罪嫌疑人繞開中間商直接與張某軍交易。
從今年1月1日至7月9日到案，專案組查獲張某軍的“張二娃壩壩河鮮”館營業額微信流水收入180多萬元、支出140多萬元。而警方人士分析，該河鮮館收入流水中，微信轉賬只佔了一半左右。目前，張某軍已被刑拘。
“河魚”內幕
真假河魚混雜高價賣
已涉嫌價格欺詐
據專案組民警介紹，“張二娃壩壩河鮮”館位於宜賓主城區濱江路核心區域，店前道路是宜賓老城區連接敍州區柏溪片區的交通主幹道，地理條件優越。
該河鮮餐館經營的長江野生水產品主要包括巖鯉、黃辣丁、玄魚子、翹殼、母豬殼、水毖子等長江特有魚類，價格昂貴，一桌河魚動輒上千元甚至幾千元。
民警調查發現，“張二娃壩壩河鮮”館不僅在往年禁漁期銷售河魚，今年以來一直違法銷售河魚，而且在長江河魚中混養生態魚（人工養殖魚），以與長江河魚同等的高價賣給消費者，已經涉嫌價格欺詐。
“據張某軍店內員工交代，如果客人是特殊人員或熟人、朋友，就全部或者大部分給長江河魚。如果是生疏客人，一般只給一半，甚至一小半河魚，其它都是生態魚。”民警介紹，即使客人看到工作人員撈出來的都是正宗河魚，但客人一轉身，河魚馬上就被換成人工養殖的生態魚。
截至8月4日記者發稿，“張二娃壩壩河鮮”館仍在營業，不過店鋪招牌已經更名為“張二娃壩壩魚鮮”，工作人員表示“剛改不久”。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陳鋭表示，宜賓人喜歡吃河魚，但天然水域的河魚已經越來越難得，吃河魚在部分人眼裏就成了身份和財富的象徵，這是非常扭曲的消費觀。很多人花了吃河魚的錢，吃的仍然是養殖魚，錢白花了。
55人涉案
案件鏈條涉雲貴渝
仍在深挖細查中
據專案組民警介紹，此次併案打擊的長江重點水域非法捕撈系列案共分3條線、3個批次打擊處理，從捕撈、運輸、販賣到加工，全鏈條除幹打淨，從而震懾其他違法人員。
目前，唐某團伙23人涉案，其中包括唐某夫婦在內共16人面臨刑事處罰，另7人到案後初查不涉及犯罪，但涉嫌行政違法，將移交漁政部門處理。唐某夫婦等第一批犯罪嫌疑人已經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第二批是郭某、張某華等團伙成員，共23人涉案，其中7人涉嫌犯罪，4人違反治安處罰法，將被公安機關行政處罰，另有12人將面臨漁政部門的行政處罰。
第三批是“張二娃壩壩河鮮”館所涉及的違法犯罪人員9人，其中張某軍等6人面臨刑事處罰，3人面臨行政處罰。“張二娃壩壩河鮮”館所涉“價格欺詐”問題，警方將移交當地市場監督管理部門另行處罰。
專案組民警表示，目前宜賓翠屏警方所打擊的違法犯罪嫌疑人均為宜賓本地人。案件鏈條中還涉及瀘州、樂山、重慶、貴州、雲南等區域的違法人員，案件仍在深挖細查之中。
紅星新聞記者瞭解到，目前專案組尚未發現此非法捕撈系列大案中有國家保護水生動物遇害。
紅星新聞首席記者 羅敏
編輯 彭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