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強夫人何澤慧,“兩彈一星功勳章”遺漏的女科學家
1945年,德國柏林,盟軍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轟炸。正準備從柏林動身回國的何澤慧突然收到了來自錢三強從法國寄來的求婚信。在這個非常時期,這封信讓她不安的心迅速歡呼雀躍起來,為了讓錢三強儘快收到自己的回信,何澤慧立刻動筆給錢三強回信道:"感謝你的愛情,我將對你永遠忠誠,等我們見面後一同回國。"
沒過多久,正在巴黎的錢三強收到了何澤慧的回信,他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居里實驗室的夫人責任伊蕾娜·居里,伊蕾娜是居里夫人的女兒,她願意為錢三強和何澤慧做證婚人,並且向錢三強提出了一些婚禮的建議,錢三強在何澤慧和他相聚之前已經着手準備浪漫的婚禮了。
1946年,何澤慧隻身一人提着一個箱子來到了巴黎,兩人相聚之後,就一起去中國駐法領事館辦理了結婚手續,並且舉行了婚禮。約里奧·居里致辭道:"令人懷念的皮埃爾和居里夫人就是在一個實驗室之中親密合作的。我和伊蕾娜又結為夫婦,事實證明,我們這樣的結合結果非常好。親愛的錢先生和尊敬的何小姐,我們的'傳染病'今天又傳染給了你們,祝福你們家庭美滿,祝願你們親密合作,在科學事業上,做出舉世振奮的豐碩成果。"
正如約里奧·居里所説,這對科學家做了一輩子合作默契的同事,做了一輩子的恩愛夫妻,被稱為"中國的居里夫婦"。
錢三強原名為錢秉穹,他的父親是我國著名的文學家錢玄同。1919年五四運動之時,錢三強才剛剛6歲,北京街頭愛國學生們舉着旗子吶喊口號的場景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從此以後,錢三強心中就播下了一定要為國家、為正義而抗爭的種子。
錢三強的名字來自於一副畫,錢三強的舅公曾經送給他一張雄鷹圖,上面題了一行字:"鷹者,有三強:一曰,目光敏鋭;二曰,翅膀矯健;三曰,爪子鋒利。"舅公是希望他能夠像雄鷹那樣翱翔天際。少年錢三強特別喜歡這幅畫,他將它一直掛在自己的卧室之中。有同學來到錢家做客之時,他會興致滿滿得向同學們介紹這幅畫,不久之後,同學們就給他起了個綽號為"三強"。
錢玄同知道這件事之後,認為"三強"這個名字很是不錯,當時中國積貧積弱,急需要"德育、智育和體育"三項齊頭並進的人才,錢玄同決定將兒子的名字改為"錢三強",自然是希望他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並且為此奮鬥終身。
比錢三強小一歲的何澤慧同樣出生在一個注重教育的開明家庭之中,何澤慧的父親何澄是陝西首批留日學生的一員,何家的每一個子女都非常有出息。自小,何澤慧就進入新式學堂接受教育,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何澤慧求學之時在科學研究上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1932年,18歲的何澤慧考入了清華大學物理系,並且以全班最高分的成績順利畢業。那年的清華大學物理系一共十名畢業生,緊緊跟在何澤慧排名第二的,正是她後來的丈夫錢三強。
在清華唸書的時候,很多同學開兩人的玩笑,認為他們是清華物理系的才子佳人,天生一對。何澤慧經常看到錢三強代表系裏去參加足球比賽,對於這個在成績上和自己"較勁",卻還是有點愛玩兒的男孩子,何澤慧心中是佩服的。而在錢三強眼中,何澤慧是堅韌不服輸的,和其他的女孩子根本不同。
因為學業繁重,也因為國家戰事不斷,錢三強和何澤慧根本無心思考將這種感情發展下去。緣分讓他們短暫相遇,後來又因為畢業匆匆分別。
他們畢業的那年,日本發動了侵華戰爭,何澤慧第一時間報名前往南京軍工署,但是因為她是女生,軍工署拒絕了何澤慧的請求,理由僅僅是"一結婚就做不了事"。無法前往戰場的何澤慧,在戰亂之中又找不到工作,幸而她的故鄉山西傳來了好消息,山西政府規定,但凡是畢業於國立大學的山西籍畢業生,都可以得到三千大洋的資助出國留學。
何澤慧立刻回到故鄉辦好手續,前往德國柏林高等工業學校學習軍械製造技術。而此時的錢三強也獲得了公費留學的名額,來到了法國居里夫人的實驗室進行研究和學習。
三年後,年僅25歲的何澤慧已經獲得了博士學位。這些年,她忙於學習,從來沒有想過戀愛,也沒有遇到過讓她心動的人。一直到拿到博士學位,她的心略微放鬆下來,這一年正好幾位以前在清華大學讀書的同學來德國遊玩,專程看望了何澤慧。在談話之間,他們聊起了錢三強。不知為何,何澤慧心中一種莫名的感觸油然而生,她當下就拍電報聯繫了其他的同學和錢三強,同學們多年未聚,陸陸續續來到德國,只有錢三強還沒有到。
錢三強審時度勢,給同學們立刻發去了一封電報,他説第二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開始,這個時候去德國很可能就回不去了,他建議同學們馬上離開。同學們聽從建議紛紛離開了德國,只剩下了何澤慧一個人留在那裏。
原本孤身在柏林求學的何澤慧從來沒有覺得身邊缺一個伴侶,而在此刻,戰爭如此之近,原本熱熱鬧鬧的一羣人只剩下了她一個,她才意識到這三年裏,她其實一直心裏裝着一個人。
等到戰事終於有所好轉,何澤慧終於可以恢復通信,她給是已經七年沒有見面的錢三強寫了一封信。因為戰爭的特殊時期,信件是不能封口的,而且信件內容必須限制在25個法語單詞之內。何澤慧想了許久,終是動筆寫下:"你是否還在巴黎?如有可能,代我向家中的父母寫信道平安。"
明明是想要主動聯繫意中人,何澤慧卻不得不用這種隱晦的方式。幸而在錢三強的心中,何澤慧也是最為難忘的那個人,收到她的信件之後,錢三強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馬上給何澤慧寫信,為了防止被當局查處,他非常謹慎地寫下了簡短的回信:"我挺好,您放心。"。於是兩人就以這種方式恢復了聯繫,到了後來,一封25個單詞的信已經不足以表達對對方的思念,錢三強往往會連續給何澤慧寫上好幾封信。
戰火之中的鴻雁傳情,讓這對年輕人的心越來越近。
兩年之後,錢三強向何澤慧正式求婚,兩人也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1946年,國際召開了一場以原子核命題的學術會議,在這場會議之中,錢三強得到了靈感,提出了原子核裂變除了一分為二之外,還可能存在着其他的裂變方式。為了證明錢三強的推論,何澤慧全力協助。實驗的過程是極其枯燥的,兩人在實驗室經常一整天不出門,經過幾個月的研究之後,錢三強終於發現了原子核裂變的三分裂方式,不久之後,何澤慧又發現了四分裂。
1947年,夫妻二人正式發表了關於原子核裂變的論文。這個轟動全世界的發現,讓錢三強和何澤慧成為科學界的名人,很多媒體都稱他們為"中國的居里夫婦"。
所有人都認為正在處於事業巔峯的夫妻二人會一直留在研究條件非常優異的法國,但在1948年夏天,他們卻帶着幼小的孩子毅然決然回到祖國。
新中國成立的初期,錢三強和何澤慧夫婦開始籌建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當時整個國家百廢待新,研究所資金短缺,而帝國主義列強也在這個時候對新中國進行了經濟封鎖,籌建的過程之中,兩人遇到了無數困難,連最簡單的實驗儀器都沒有。
於是夫妻倆一人騎着一輛自行車,經常出現在北京各大二手舊貨店和廢品收購站之中,他們在垃圾裏面尋找還可以利用到的五金器材和電子元件。何澤慧繪製圖紙,錢三強動手製作。研究所裏面的兩台車牀就是在兩個人的設計和組裝之下製造出來,他們又用這兩台車牀製造出了他們急需要的儀器和設備。
1959年,蘇聯撤走了支援中國的專家,中央決定自力更生,錢三強當時挑選出了一批著名的專家,包括"兩彈一星"的功勳科學家彭桓武、王淦昌,還有他的妻子何澤慧。錢三強推薦的都是當時這方面領域的專家學者,但可能因為何澤慧是女性,又是錢三強的夫人,所以最終沒有被接受,不能進入核心工作之中。當時很多同事認為,這件事對何澤慧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其實何澤慧是相當坦然的:"我不怕打擊,只要對國家有益處的事,我就做。"
何澤慧雖然沒有進入小組工作之中,但在不久之後的氫彈研製過程之中出現問題,還是需要何澤慧衝到一線。鄧稼先在資料之中查找到一個關鍵數據,但是他們都覺得這個數據並不可靠,如果按照這個數據的話,氫彈的研究可能要走向另一條道路。所以研究所決定要重新研究這一組數據,這個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了何澤慧。
何澤慧帶領這一批人專門做這項實驗,氫彈研究時間有限,這個實驗數據正常需要兩三年時間才能研究出來,何澤慧帶領着這些研究人員沒日沒夜地研究,幾個月之內就將數據給做出來了,這才保證了我國的氫彈研究沒有走彎路。
何澤慧是一位偉大的女科學家,她的名字無數次被放在錢三強的後面,人們叫她錢夫人,而只有錢三強明白,即便"兩彈一星功勳獎章"上沒有刻上她的名字,但這些成就的背後,包括錢三強的成功背後,都是她的汗水和淚水。
兩名著名的科學家組成的家庭是什麼樣的?何澤慧和錢三強很少提到他們結婚之後的相處模式,而有一次何澤慧在接受央視一個節目採訪的時候,主持人從書桌裏翻到一個很舊的錢包,何澤慧很意外,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錢包是多年之前她為錢三強專門縫製的。她找到一些別人不要的皮革,一針一線為錢三強制作,錢包裏面還保存着一些糧票和錢。這是他們生活之中的珍貴回憶,和所有的老夫妻一樣,他們會將這些生活的點點滴滴收藏起來,將曾經給予對方的關懷和愛留在心底。
夫妻生活之中總會有一些磕磕碰碰,每一次錢三強生氣或者突然悶悶不樂之時,何澤慧就會在他的書桌上面放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不生氣",來提醒錢三強要保持一個輕鬆的心情。
何澤慧是一位一絲不苟的女科學家,也是一位熱愛生活的母親。新中國剛剛成立之後,錢三強夫婦都在房山的原子能科學院工作,只有週末才能回家和孩子們團聚。即便如此,孩子們依舊能感覺到母親的温柔和愛,她一直都保持着剪報的習慣,這些剪報不僅僅是關於物理研究的,在孩子們小的時候,剪報是關於孩子的餵養的,長大了她會剪貼關於學習的內容,孩子們工作成家的時候,何澤慧剪報的內容就是買房、裝修或者學車。厚厚的剪貼本,是這位女科學家對孩子們無聲的關懷和愛。
在何澤慧的家中,一直掛着一根她和錢三強在法國自制的温度計。這支温度計非常特別,兩面分別裝上了銅片和鐵片,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來顯示室內温度的高低。他們將這支在新婚之後製作的温度計帶回了祖國,並且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有人問何澤慧,為什麼不用電子温度計之時,何澤慧回答道:"電子的不環保,而且通過的温度計的上升和下降,能讓我隨時感到物理的變化,也能感覺到温度的真實。"
這就是錢三強和何澤慧的婚姻,也許科學研究是枯燥、冰冷而嚴謹的,但是他們互相之間卻是真實的温度。正如他們的女兒錢民協回憶,他們從不説什麼特別讓人感覺激動的話,他們的愛是含蓄而內斂的。這是大師的光芒,也是愛情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