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陳沁涵
距離湯加海底火山劇烈噴發已經過去近3天，湯加被火山灰籠罩，諸多地區遭海嘯侵蝕。這個擁有10萬人口的島國仍然與外部世界相隔絕，鮮有消息傳出。
聯合國衞星中心（UNOSAT）對洪阿哈阿帕伊島火山噴發後的受災情況進行了初步分析，並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多個島嶼受災前後的衞星影像對比圖。畫面中，洪阿哈阿帕伊島火山噴發後，其周邊285公頃的陸地面積幾乎“消失”。而衞星在無雲區監測到湯加諾穆卡島（Nomuka）的受災情況顯示，幾乎所有建築物都被火山灰覆蓋，41個建築確認受損。
洪阿哈阿帕伊島海底火山噴發前後的對比圖（左攝於2021年12月8日、右攝於2022年1月16日）。
湯加利福卡島（Lifuka Island）西岸的龐艾（pangai）港口受災前後衞星對比圖。
衞星在無雲區監測湯加諾穆卡島(Nomuka)的受災情況。
美國國家氣象局數據顯示，火山噴發造成的氣壓突變衝擊海洋表面，第一輪衝擊波從西向東橫跨太平洋，行進近1.3萬公里到達美國新英格蘭南部，第二輪衝擊波向相反的方向移動，向西行進近2.7萬公里。美國氣象學家吉諾·伊茲表示，火山噴發推動海浪在全球範圍內移動，就如同一塊石頭掉進水池，漣漪向各個方向盪漾。
“海嘯的影響是‘毀滅性的’，火山灰也對許多地區造成影響。”湯加議會議長法卡法努阿（Fatafehi Fakafanua）1月17日在社交媒體上發佈消息稱，當務之急是為該國公民提供乾淨的飲用水和食物。
對湯加而言，對外通訊中斷使災後救援的難度陡增。短期內，保障該國公民的基本生活需求面臨困難；而從長遠來看，這場危機帶來的後續問題更具挑戰性。
飲水和糧食危機
“不能排除進一步的火山活動。”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部門17日表示，湯加火山仍有再度發生噴發的風險。多名火山學家和地質學家警告，湯加可能還沒有度過這場危機的最嚴重階段。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的結構地質學家朱迪思·哈伯德（Judith Hubbard）在接受半島電視台採訪時表示，火山可能會有更多的噴發，但目前無法預測噴發的時間、頻次和規模，只有對火山機構（火山各組成部分總稱）進行噴發後的評估，才能得到更多信息，但考慮到火山在水下，且該地區不安全，開展評估工作將很困難。
“你可以想象，火山灰雲已經造成了污染。”新西蘭總理阿德恩17日表示，在當下的嚴峻環境中，飲用水污染是面臨的首要挑戰。
美國物理聯合會介紹，火山灰是岩石、礦物和火山玻璃顆粒的混合物，會引發呼吸問題。火山爆發時，火山灰可隨風傳播數千公里，短期內它會以銅、鎘、砷等重金屬以及氟等非金屬污染物，對植被、地表水、土壤和地下水造成污染。這些污染物還會沿着食物鏈上行，越來越集中，從而對牲畜和人類產生影響。重金屬的累積可導致某些癌症，而氟等非金屬的累積可造成骨骼損傷。
據湯加政府網站信息，15日火山噴發之初，湯加政府已發佈告示，建議人們只飲用瓶裝水，國家應急管理辦公室也向多個島嶼運送清潔飲用水。但隨着海嘯席捲、通訊中斷，飲水問題迫在眉睫。
除火山灰帶來的危害之外，火山噴發後釋放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這兩種氣體與大氣中的水和氧氣相互作用時會產生酸雨。奧克蘭大學火山學家謝恩·克羅寧對路透社表示，湯加屬於熱帶氣候，其周邊“很有可能”會下酸雨，會損毀農作物，對糧食安全產生威脅。
目前的衞星圖像顯示，火山煙羽向西擴散，這意味着湯加或能避免一些酸雨，而斐濟卻在煙羽的擴散路徑上。斐濟政府正在監測該國空氣質量，並建議人們下雨時待在室內。
救援困難
在火山噴發後，湯加唯一一條連接斐濟的海底互聯網電纜被損壞，使該國與外界“失聯”。
新西蘭對海底電纜的評估顯示，電纜有兩處斷裂，其中一個位於火山附近。據法新社17日報道，負責湯加對外通信的南十字星電纜網絡方面表示，維修湯加受損海底通信電纜最多需要兩週時間。澳大利亞專家指出，如果火山多次噴發或電纜被埋入海牀，對外通訊中斷的時間將進一步延長。
湯加主島和外島的西海岸遭到嚴重破壞，而機場關閉和通訊中斷阻礙了國際救援工作。澳大利亞和新西蘭17日已向湯加派遣偵察機評估災情，但支援物資難以送達。澳大利亞太平洋事務部長澤德·薩撒加指出，目前最大的制約因素是機場，因為仍然被大量的火山灰覆蓋，可能要到19日才能開放。湯加官員正計劃從外島疏散人員。
面對海外援助，這一南太平洋島國可能有所顧慮。湯加駐澳大利亞外交官員圖伊哈蘭金吉（Curtis Tu'ihalangingie）對路透社説，因擔心新冠疫情擴散，任何送往湯加的援助將需要被隔離，而且外國人員很可能不被允許下飛機。“我們不希望帶來另一波——新冠海嘯。”
不過，湯加議會議長法卡法努阿17日在社交媒體上發文：“湯加亟需援助。”
紅十字會網站消息稱，他們正在動員其網絡對湯加的災害作出響應，紅十字會亞太區主任馬特烏（Alexander Matheou）説，水源淨化、提供住所和讓災民家庭團聚是優先工作。
環境衝擊的連鎖反應
湯加位於環太平洋火山帶周邊，這是地震和火山活動頻繁的斷層帶，近年來經歷了一系列自然災害。2018年，5級熱帶風暴吉塔（Gita）摧毀了該國170多座房屋，造成2人死亡。2020年，颶風哈羅德席捲（Harold）引發洪水災害，造成了約1.11億美元的損失。
新冠疫情暴發後，該國截至目前僅報告1例確診病例，但經濟遭受重創。湯加為阻斷疫情傳播，於2020年3月關閉了邊境，也意味着切斷了旅遊業，而疫情前旅遊業收入約佔該國GDP的12%。
湯加擁有近7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專屬經濟區，比其陸地面積大1000倍，大多數當地人從海洋中獲得食物和維持生計。在此次火山噴發前幾周，湯加地質服務局就發警告稱，附近的海水受到有毒火山物質的污染，漁民應警惕這些水域中的魚有毒。
火山噴發後，湯加海洋生態遭到更嚴重破壞。路透社分析，充斥火山灰的海水將使魚類失去食物，並摧毀魚類的產卵牀。一些魚類將死亡，倖存的魚羣將被迫遷徙，加上海底結構的進一步變化，可能給湯加漁業造成巨大影響。
湯加的另一個擔憂則是火山噴發加速珊瑚礁消失的速度，這不僅影響魚類生存，還將削弱該國應對不斷上升的海平面和風暴潮的能力。有研究表明，火山噴發時會向水中釋放出富含鐵元素的漂浮物，從而促進藍綠藻和海綿動物的生長，導致珊瑚礁降解。
珊瑚礁是天然的海岸屏障，具有消散海濤能量、減少海岸侵蝕的作用，對湯加來説是天然瑰寶。根據湯加政府2020年的測算，該國海平面每年上升約6毫米，是全球平均水平的兩倍。而此次火山噴發對珊瑚礁的損毀和海岸的侵蝕，將使這個島國面對氣候變化時顯得更加脆弱。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