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9月27日起圍繞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地區爆發的阿塞拜疆-亞美尼亞武裝衝突雖經調停達成停火協議,但迄今雙方不斷指責對方“犯規”,停火狀態十分脆弱。
中亞國家吉爾吉斯斯坦因10月4日最高議會選舉爭議所引發的政治騷亂,最終以總統熱恩別科夫(SooronbaiJeenbekov)辭職和不久前剛接任總理的扎帕羅夫(Sadyr Japarov)代行總統職權暫告一段落。
曾被認為“前蘇聯國家中最穩定、最一成不變”的白俄羅斯,自8月9日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宣佈自己贏得第二個總統任期後,反對派的抗爭就此起彼伏,至今也未平復。
除了這“三大新興熱點”外,烏克蘭、哈薩克斯坦、格魯吉亞……這些“老熱點”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的內部紛爭也仍在持續。
一時間人們彷彿感到,前蘇聯各國似乎突然切換到“震動模式”,這是怎麼回事?
首先,許多前蘇聯加盟共和國本身,就是各種矛盾尖鋭且集中的地區,但矛盾一度甚至長期被忽略。
由於歷史上沙俄對周邊領土“貪多嚼不爛”,加上蘇聯時期錯誤的民族政策,導致許多原蘇聯加盟共和國積累和堆加了許多矛盾,如波羅的海三國對蘇聯吞併的強烈不滿,烏克蘭因東烏克蘭的併入導致反俄離心情緒高漲、又因克里米亞半島的併入令境內烏克蘭和俄羅斯兩大民族間齟齬增加,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因納戈爾諾-卡拉巴赫這一亞美尼亞人居住區被劃入阿塞拜疆而結下深仇,格魯吉亞和俄羅斯、格魯吉亞境內少數民族和格魯吉亞人間利益糾葛和矛盾重重,中亞各國被蘇聯一系列旨在打破既有民族區域劃分的“拉郎配”和強制性從歐洲部分移民“抖”得支離破碎,許多地方既有民族、部落和地方衝突愈演愈烈,原住民和歐洲移民間的利益衝突又應運而生……這些既有問題、矛盾在蘇聯穩定時期曾長期被外界忽略,蘇聯解體後雖一度被重視,但很快又普遍被“蘇聯既然解體矛盾也就不復存在”的錯誤、草率印象所掩蓋。事實上,除波羅的海三國等少數特例外,絕大多數蘇聯前加盟共和國的痼疾,都未曾因“分家”而自動解決,有些(如格魯吉亞、烏克蘭、哈薩克斯坦)反倒愈演愈烈。最典型的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紛爭,兩個民族間的第一次武裝衝突爆發,可追溯到蘇聯“健在”的1988年。
其次,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因素”的陰晴不定,令許多前蘇聯國家受到波及。
俄羅斯民族似乎始終不願放棄對周邊國家、民族的“干預癖”,儘管蘇聯解體,俄羅斯元氣大傷,但對於其它前蘇聯國家而言仍是個“龐然大物”,且由於歷史原因,絕大多數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境內,都不同程度存在俄羅斯聚居區問題,歷任獨立後俄羅斯領導人、尤其現任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往往習慣性沿襲蘇聯甚至沙俄時代“高壓干涉”的策略,這種策略令一些前蘇聯國家內部矛盾激化,動盪持續不已,東烏克蘭、格魯吉亞的南奧賽梯和阿布哈茲、摩爾多瓦的“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國”,和烏克蘭、格魯吉亞、摩爾多瓦政府間的紛爭,説到底都和俄羅斯或明或暗的干預息息相關,且幾乎從未停止,有時被國際社會忽略,不過因為更大、更新熱點“搶戲”而已。
一些前蘇聯國家、或這些國家中某些政治勢力和領導人,會因為自身原因、或受到外界鼓勵,產生對俄羅斯勢力、干預的強烈牴觸,從而激化其與俄羅斯、或與境內俄羅斯民族間矛盾,如果俄方再以“保護俄羅斯同胞”名義介入,矛盾就會更趨激烈、複雜。在蘇聯時期甚至獨聯體、歐亞國家聯盟時期和俄羅斯關係密切的哈薩克斯坦,其首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Nursultan Äbishuly Nazarbayev)就因為要“去俄羅斯化”,在其任內掀起了遷都、改變民族語言和拼寫習慣、排擠俄羅斯移民等一系列高潮,如今正焦頭爛額的盧卡申科向來被認為“恭順”,卻也在俄方多次暗示“俄白合併”時表現出“寧為雞口、不為牛後”的強硬姿態。
“俄羅斯因素”也並非只有“介入”:近年來由於油價暴跌及制裁因素,俄羅斯國力有所削弱,迫使其當局在某些方向“有所不為”,同時,一些長期受俄扶持、保護的前蘇聯國家,也因種種原因與俄方出現齟齬,導致俄在這些國家領導人出現麻煩時“見死不救”,干預姍姍來遲,從而令騷亂遲遲難以平息。此次白俄羅斯騷亂之初,俄方表現“不痛不癢”,被認為和普京惱怒此前盧卡申科高調抓捕俄方“干涉人員”有關,而此次阿塞拜疆挑起納卡新一輪武裝衝突,一貫站在亞麥尼亞一邊“拉偏架”的俄羅斯一度“按兵不動”,知情者也指出,系與亞美尼亞現政府此前抵制俄干預政策,推翻並監禁親俄前領導人科恰良(Robert Kocharian)有關;而此次吉爾吉斯斯坦內部紛爭,由於幾派政治勢力在對俄關係問題上意見相近(都支持和俄發展關係),俄方始終未強勢介入,令局勢一度顯得頗為微妙。
“內因”在絕大多數熱點矛盾、衝突中,都是最根本的因素。原蘇聯加盟共和國的新老“熱點”中,白俄羅斯、烏克蘭和一些中亞國家自獨立以來經濟發展滯後,民生改善緩慢,在財富總量有限背景下,民族、地區、社會階層既有的矛盾、齟齬,就很容易一觸即發,小故釀成大端。除納戈爾諾-卡拉巴赫衝突外,如今原蘇聯國家的幾大“熱點”,內因都是主因和關鍵。
俄羅斯以外國家和勢力的干預,也會加劇、激化矛盾,引發更激烈的衝突和動盪。烏克蘭內亂、格魯吉亞問題,內部矛盾、俄羅斯干預等因素固然關鍵,歐美用“入歐”、“和北約發展更緊密關係”相誘惑,促使上述國家親歐美勢力“激動”,事態惡化後又“説大話使小錢”,也是促使局勢惡化、複雜化的重要因素。
值得一提的是,“外來因素干預”未必是人們更容易理解的超級大國或大的國家集團,區域性國家因種種原因的介入,有時也能產生意想不到的影響。如此次納戈爾諾-卡拉巴赫衝突,此前幾次紛爭中屢屢受挫的阿塞拜疆之所以敢主動發難,其背後土耳其出於宗教、地緣政治等考量出錢出槍、推波助瀾,是至關重要的激勵因素;又如此次白俄羅斯政治動盪,歷史上和白俄羅斯曾“聯宗”的立陶宛和波蘭積極介入,成為部分反對派勢力和領袖的“大後方”,對反對派起到了不容忽視(但往往被外界忽視)的鼓勵作用,令白俄羅斯局勢更趨微妙。
總體上,俄羅斯周邊原蘇聯加盟共和國近期向“震動模式”的切換,其原因是複雜的、多樣性的,因這些地方長期遠離國際輿情關注焦點和公眾關注視線,因此很容易被“歸類化”簡單解讀,或長期忽略、突然因衝突激化而“驚醒”,從而產生一系列不精確、不確切,以偏概全,甚至“離題萬里”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