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王熙鳳聰明絕頂,為何會落得悲劇下場?她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由 公松臣 發佈於 綜合

“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

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

好一似,盪悠悠三更夢。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

——《聰明累》

《紅樓夢》中的金陵十二釵美得各具特色,但最有“煙火氣”的人莫過於賈府當家二奶奶王熙鳳。如果説黛玉、寶釵、湘雲等人寄託了曹雪芹的理想,偏空靈夢幻,那王熙鳳就是一個世俗又不可或缺的存在,更貼近現實,如果沒有了王熙鳳的話,賈府與外界的很多聯繫都無法寫出,但正是因為太聰明瞭,她最終落得十分慘淡的結局。

“鳳姐、鳳哥兒、鳳辣子、璉二奶奶、閻王老婆”,這些都是別人口中的熙鳳,電視劇中熙鳳死在獄神廟,被草蓆裹身拖出去掩埋,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暗含賈府敗落到無可挽回程度,傾倒的大廈讓熙鳳無可逃避。據我看來,熙鳳直接死因應當是病死,病到油盡燈枯連女兒都無法保全的程度,可是,這病到底從何而起呢?

林黛玉的病是因為賈寶玉而起,熙鳳的病,她身邊的第一丫鬟平兒最清楚。熙者,從火,燥也,鳳姐心性如火,半點沒有水的柔和平緩,對人對事,都沒有想到留退路。平兒為此感嘆勸告:“沒的結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個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着的?”

這一句話就點明瞭鳳姐的病因。一來,熙鳳負責管家,手腕強硬,對人嚴苛得罪小人,既然是小人,免不了要尋釁報復使絆子,於是熙鳳疲於應付,勞神勞力,損了元氣;二來是熙鳳自己本身體弱,卻本性要強,容不得別人看笑話,什麼事都一力承擔,累過了頭,對精神和身體都損傷很大,於是漸漸露出些樣子來,她越想強撐,就越撐不住,陷入了惡性循環當中。

那麼熙鳳得罪的最高等“小人”是誰?毫無疑問,就是邢夫人。邢夫人和熙鳳之間的關係太微妙了,是婆媳,也是仇敵,更分別代表了家族的兩股不同勢力,邢夫人是“嫌隙人”,熙鳳又在心中腹誹她沒有自己的主見,只知道順着丈夫賈赦的意思辦事,除此之外最大樂趣是斂財。鳳姐所評價的“秉性愚弱”是她對邢夫人的看法,但邢夫人實際並不是一個弱的角色。

在中國傳統的婚姻文化中,女人出嫁後能不能在婆家挺直腰桿,能不能獲得地位,取決於孃家的勢力如何。這一點到現在也沒有變,甚至“媳婦要順從婆婆”依然是很多人眼裏的婚姻準則。賈府很奇怪,娶進來的女人要麼是強強聯姻,比如賈母是史侯小姐,王夫人、熙鳳甚至後來嫁寶玉的薛寶釵都非富即貴;

另一種情況就是像邢夫人、尤氏、秦氏那樣,與前者是兩種極端:她們的孃家都不值一提,在賈府的門楣前只能用卑微來形容,如果剔除秦氏,邢夫人和尤氏都屬於孃家又沒啥勢力給撐腰,又尷尬做了填房的女人,在賈府的地位不上不下的,更慘的是還沒有親生兒女。賈璉毫無疑問不是邢夫人所生,而且很大可能,也不是賈赦某個妾室所生,而是賈赦原先正房夫人生的兒子,為何?

因為王熙鳳是個極度要強,又極度鄙視趙姨娘、周姨娘等小老婆的人,她與平兒談到正出庶出時,也説得很自然,以她要強的個性,唯有嫁給賈璉這樣的嫡出之子才會對這個話題不敏感,看輕妾室一方面是因為她本身不喜歡這種身份的人,不容許有人跟自己分享丈夫,另一方面則是她為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所以她從內心深處是不太把邢夫人當回事的,但礙於封建禮法,又不得不對邢夫人保持表面的恭順。

再回到邢夫人本身,通過她弟弟傻大舅的口,我們可以知道她出嫁時邢家已經敗落,邢家本身就無法和賈府這樣的家族比,邢夫人在孃家時要強,把錢牢牢抓手裏,出閣時順便帶去賈府。兩個妹妹一個出嫁,但過得很難;一個年紀大了還待字閨中;弟弟更不中用,只知道賭博耍錢喝酒取樂,這樣家庭環境培養出來的人,也難怪把錢看得比命還要重,“婪取財貨為自得”,又不信任兒女奴僕。

所以邢夫人弱在出身,強在斂財手段,以及禮法上是王熙鳳的婆婆,熙鳳必須尊重和順從她這點上。一個在孃家壓過其他兄弟姐妹一頭的人,來到賈府卻不得不小心翼翼求生存,她與熙鳳説是敵對關係也不為過。王熙鳳狠狠得罪邢夫人,表面上看是因為鴛鴦事件,但實際上呢?完全是因為她們的勢力和禮法地位不匹配,你能壓過我,我也能壓過你!

邢夫人看不慣兒媳婦去給別人家幫忙,自己家的事不管,其實賈赦那邊有什麼事?説來説去就是小老婆的事,真正管家權在王夫人這邊;王熙鳳又覺得邢夫人是個不合格的婆婆,出身不如自己,卻整天製造事端,根本不配得到她尊重,大表面上自己卻還得順着她説的來,忍氣吞聲,所以抄檢大觀園時捉住了迎春丫鬟司棋把柄,她才忍不住笑出聲,笑邢夫人找事情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熙鳳是個比男子還能幹的人,但封建制度將她束縛得死死的,讓她不得不周旋這些婆媳家常事,能力再強,也沒法突破這層女人身份帶給她的桎梏。邢夫人就是她頭上的一層壓力,賈母生日,她帶病強撐,累死累活,居然還要被邢夫人當眾給沒臉,氣到哭,還要忍着,不露出來,不説真話。不停有小人圍着她的婆婆轉悠,她怎麼可能還挽回自己與婆婆的關係呢?

婆婆找麻煩,如果丈夫能支持她,她的日子會好過些,偏偏賈璉此人十分好色,娶尤二姐又戀上秋桐,熙鳳的想法他全然不顧,這樣更添了一層氣!邢夫人樂得看熙鳳心裏難受,為秋桐撐腰,非要把她留在熙鳳眼前給添堵,達到自己報復的目的。王熙鳳的病與這些家常人事惹來的氣脱不了關係,從這方面來看的話,邢夫人也是害熙鳳最終落得油盡燈枯病重而死的罪魁禍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