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伍鐸克 肖萬寧 環球時報記者 楊沙沙】土耳其海關近日扣留一艘據稱“可能載有從烏克蘭運出的穀物”俄羅斯貨船一事，正在持續發酵。該事件讓全球目光再次聚焦烏克蘭糧食現狀。目前烏克蘭農民正忙於夏收，受持續數月的俄烏衝突影響，烏克蘭糧食又面臨新的狀況，出口通道不暢、沒有足夠存儲空間等因素，都將影響夏糧收成。有分析人士表示，如果糧食多米諾骨牌在烏克蘭被推倒，將連累烏克蘭今年秋糧播種，甚至全年糧食收成，進而影響全球糧食供應。烏克蘭夏糧今年收成怎麼樣？目前面臨哪些困難？未來是否會影響中國等糧食進口國？《環球時報》記者為此進行了採訪調查。
2022年6月9日，烏克蘭尼古拉耶夫州的一倉庫。圖源：IC photo
烏農民：今年至少可以保本經營
在烏克蘭北部城市切爾尼戈夫，43歲的當地農民柯克納通過手機視頻讓《環球時報》記者看到了他在當地農田的現場。“春天的戰火已經將我的家畜養殖業盡毀，今年的夏收主要就是在忙手裏的5公頃土地，種植着玉米、小麥和土豆”。
柯克納在視頻的那一頭，舉起從地裏剛收割的麥穗説，雖然田地遭到嚴重毀壞，但自己種的小麥，還是藉着好天氣，一如往常帶給自己不錯的收成。如果出口商安排的運輸車能夠在最近兩週按期抵達自己農田，並且順利地將農作物出口到波蘭或是羅馬尼亞，自己今年至少可以保本經營。
烏克蘭劃有四個農業生態區，分別為中部小麥產區、北部小麥產區、東喀爾巴阡山地區和南部小麥玉米產區。北部主要種植啤酒花、黑麥、亞麻，還有生產肉類和奶製品農場，利潤微薄。南部土地肥沃且靠近港口，主要種植耐旱作物。但由於降水少，需要投資灌溉系統，每公頃成本至少要達到1000美元。
根據烏克蘭農業部6月15日公佈的數據，仍在持續的俄烏衝突，使得烏克蘭約有240萬公頃作物無法收割，價值估計為14.35億美元。烏克蘭官方稱，該國農業部門已經遭受近43億美元的損失。
柯克納在聽到《環球時報》記者向他提供的這一系列數據後，並不感到驚訝。“我的親戚和朋友，在隔壁村鎮生活的當地農户和我的處境一樣，大家還在下意識地收割田地裏的作物，但村莊裏的倉庫已經不夠放了，大量農產品被積壓在鎮上集市，或者乾脆就被棄在農場，任憑日曬雨淋”。
柯克納告訴記者，如果承銷商不能如約在最近兩週安排車輛運輸，他的農場在今年冬季就無法再運作下去，只能賤賣。為了不想看到這一天來臨，他和周圍的幾家農户一起分擔虧損成本，承諾只要承銷商能將小麥等穀物全部運走，總價可以按原先的七成成交。
2500萬噸餘糧
俄烏衝突炮火，今年4月份一度重擊烏克蘭6個重要的糧倉。6月初，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警告稱，目前俄羅斯封鎖烏克蘭港口，導致2000萬噸糧食無法出口，到了秋天，卡在港口的糧食恐增至7000萬至7500萬噸。
俄烏衝突前，烏克蘭糧食倉儲能力在5700萬—5800萬噸，俄烏衝突導致烏克蘭失去1300萬噸的倉儲能力，加上2021年豐收的2500萬噸糧食，目前烏克蘭各地糧倉幾乎爆滿。雖然大部分糧倉位於中西部地區，但是鐵路、陸路運輸線受損情況嚴重。目前，烏克蘭65%—70%的農產品通過海運出口。俄烏衝突前，烏克蘭每月有700餘萬噸糧食通過港口出口，而現在衝突導致烏克蘭無港口可用。雖然烏克蘭不斷增加鐵路運力，計劃提升到每月150萬噸，但這點運力在2500萬噸餘糧面前，無疑是“杯水車薪”。這些餘糧無法通過港口快速運出，意味着2022年烏糧食將“無處安放”。
在烏克蘭西部城市利沃夫從事農產品進出口生意的當地人奧根對《環球時報》記者説，他相信所有的烏克蘭糧庫現在都已被裝滿，目前的物流條件和戰事環境，都讓大規模農產品陸路出口變得效率極其低下。
至於有媒體報道，波蘭和烏克蘭之間正在計劃修建更多新的糧倉，奧根苦笑説，除了建成需要花費時間之外，目前這樣的邊境糧倉風險也太高。
對於烏當地農民來説，如果農產品進出口貿易無法推進，下一步要擔心的就是如何購買秋糧種子和肥料問題。俄烏衝突後，烏克蘭赫爾松作為瀕臨黑海、亞速海的“戰略要地”，農業受到嚴重影響。《紐約時報》引述一位赫爾松農民的話説，他的農場裏積壓1500噸穀物和1000噸玉米。另一位農户瑪麗娜·科列斯尼克説：“價格高昂的化肥、難以加到的汽油和地裏的地雷，讓今年成為烏克蘭農民最艱難的時刻”。
烏克蘭KSE農業中心稱，烏農民正用大豆替代玉米，因為玉米不需要大量化肥。而烏克蘭汽油價格早已由衝突前的30格里夫納（約合6.9元人民幣）飆升至58格里夫納，並且很難買到。這意味着烏克蘭小麥、向日葵等產量將會面臨嚴重挑戰，而秋糧的播種、收穫等都處於未知狀態。
是否影響中國
在此情形下，外界普通預計2022年烏克蘭糧油產量將大幅度減產。根據烏克蘭農業經濟研究所預測，2022年烏克蘭小麥產量預計為2000萬噸，同比減產37.5%；玉米產量預計3000萬噸，比去年同期減產23%；向日葵1050萬噸，比去年減產36%。
作為“歐洲糧倉”，烏克蘭在全球糧食版圖上的供應缺口，能否被其他地區彌補？《華爾街日報》稱，俄羅斯和烏克蘭佔全球小麥供應量近1/3。世界小麥主產區歐盟今年小麥收成可能令人失望，幫助填補衝突造成的全球糧食缺口的希望，由此變得渺茫。分析師預計，美國等糧食產量預計好於預期，可能彌補部分不足，但印度和澳大利亞等全球主要小麥產地收成今年低於往常。
中國是烏克蘭最重要的玉米和葵花籽油出口國。烏克蘭農業經濟研究所報告顯示，2021年底，烏克蘭出口糧食5080萬噸，中國是烏克蘭糧食的主要買家。《環球時報》記者從中國海關總署查詢的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自烏克蘭進口約32億美元的穀物。另有市場數據顯示，烏克蘭去年對中國糧食出口僅次於美國和巴西，位居中國糧食進口來源國第三。
東方艾格農業諮詢有限公司高級分析師馬文峯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烏克蘭包括夏糧在內的糧食無法出口，應該對中國影響不大。實際上，中國近幾年加大糧食進口，目前玉米等庫存都處於頂點，足夠滿足國內需求。從長遠看，糧食供求也受市場主導，烏克蘭在世界糧食版圖上的缺口，會逐漸被美國、加拿大等糧食大國取代。
“對中國來説，最重要的是加大對本國農業投資”，馬文峯稱，如果中國農業科技水平達到世界一流，在現有播種面積基礎上，中國穀物、油料產量還會大幅增長，國內農業生產潛力還有很大提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