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沉澱於歲月之中的離愁別緒,相信只有經歷過才會懂

人間別久不成悲。

接着上一篇的續寫,今日的詩詞依舊是無限離別中循環感傷,但讀來卻有了些許的治癒感。其實拆解來説,離愁別緒,説的都是一種別後分離的思念,往往是思念不成,才生愁緒。如今訊息傳遞這麼發達,即使是遠隔天涯海角,一通電話、一個視頻,就能把彼此的距離拉到最近,也很輕易就能對對方表達自己心中的思念。

可古人不能呀,所以這種離愁感傷會隨之時間的推移而漸積漸濃,情到濃處,便化為文字,填進詩詞。讀詩、讀詞,我們讀的不是它的字面含義,更多是去感受所寫之人在落筆之前的種種思緒。

如果你還不能理解其間的深意,或許藏在詩詞中的故事,能夠給你答案!

【清】朱彝尊

飛花時節,垂楊巷陌,東風庭院。重簾尚如昔,但窺簾人遠。

葉底歌鶯樑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

又到了落花紛飛的時節,就在垂楊掩映的街巷,東風吹拂着庭院。

他走過一條兩旁種有垂柳的小路,來到了心上人居住過的庭院。當他呆呆地站在庭院裏,只見一層層窗簾還像過去那樣懸垂着,可是再也見不到那窺簾的女子了。

正當他站在庭院中,因“窺簾人遠”而惘然若失時,忽然聽到了林間傳來的黃鶯鳴叫聲,見到了正在粱間呢喃的燕子。鶯聲燕語本是美好春色的一部分,供人賞心悦目的,但此刻在感傷的他聽來,鶯燕的啼鳴愈歡快,自己感受到的幽怨也就更為強烈。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鶯燕與人為伴,鶯燕的鳴叫其實是在暗示人的歡快心情,這些都可以領會,但詞中所説鶯燕聲“伴人幽怨”,就讓人感到難以索解了。

相思全都徒然無益,後悔當初與之相見。早知是這樣的結局,當初不如不種相思,如今卻害相思!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情,雖歷千百年而不移。詞中之所以言“悔”,根本原因在於其愛之過深,而又思之太苦。可能到頭來的悔意正是在其受盡感情煎熬之後的一種自我解脱的方法,骨子裏正反映了他的沉痛。

【宋】晏殊

碧海無波,瑤台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綺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要往海上仙山,沒有波濤的險阻;要往瑤台仙境,也有路可通。原來兩人可以雙飛同去,但卻沒有這樣做,如今思量起來,才感到不合自己的心意,有些後悔。當時放棄了鴛鴦雙飛的機會,讓意中人輕易就離開,如今更是追悔莫及,可是山高路遠的,人海茫茫,已不知她投身何處去。

灰塵落綺席,煙霧鎖香閨。寫好的書信,不知如何才能送給你。既然人已遠去,又音訊難通,那麼登高遙望,也就是一種痴望。詞中不直説什麼情深、念深,只是通過登樓遠眺的行為來表現,顯得婉轉含蓄。待到天近黃昏,蕭蕭細雨灑落在梧桐樹上,他只能在這無盡的窺盼中循環滋生在心底裏的悔意,正所謂景中有情,意味深長。

【清】納蘭性德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説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在之前的文章中就有提及到納蘭容若的愛情,他這一生的愛情,都是求而不得,愛而無果的。

納蘭容若最後悔的一首詞,未見如今獨感傷,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的第一段戀情,雖結局慘淡,但過程卻是很美好的。他與青梅竹馬的表妹一起,兩人度過了一生中最懵懂、稚幼卻也是最讓人憧憬的戀情。這時候的他們,情竇初開,感情上雖然還不夠成熟,但卻認定了彼此就是此生最好的歸宿。可惜無奈世事無常,終只落個天涯兩隔的結局。

所以,這首詞在開頭就表明了他而今才明白當時的過錯。可這個“過錯”究竟是當初不應相識,還是當初不該從相識而走得更近,或是當時應該牢牢把握住機會、不放她離去?他沒有明説,可能是一萬個假設也不能理清如今的故事走向,倒不如就此作罷。

此刻的春風和多年前的春風並沒有什麼兩樣,而此刻的心情卻早已步入秋天。他在繁花似錦的喜景裏獨會百事皆非的悲懷,明明知道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但還是強自編織着謊言,約定將來的會面。

風動梨花、淡煙軟月中,翩翩歸來的,是佳人的一點幽香,化作梨花落入手心。這一別,一待梨花落盡,月亮又會懸系在西天;這一別就真成永訣,此時此刻,欲哭無淚,欲訴無言。

【宋】姜夔

春未綠,鬢先絲。

人間別久不成悲。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開春換歲,又過一年,而春郊尚未綠遍,仍是春寒料峭。他自己也輾轉江湖許久,蹉跎歲月雙鬢已斑斑如霜,縱有芳春可賞,其奈老何!

離別的時間太久,慢慢的,一切傷痛都會漸漸被時光抹去,但真正深摯的愛情,總是隨着歲月的積累而將記憶的年輪愈刻愈深。表面上,這種深入骨髓的相思並不常表現為熱烈的爆發和強烈的外在悲痛,而是像在地底運行的岩漿,在平靜甚至是冷漠的外表下潛行着熾熱的激流,又像是地表之下的地下河,深處奔湧激盪,外表卻不易覺察。由於年深歲久,年年重複的相思和傷痛已經逐漸使感覺的神經末梢變得有些遲鈍和麻木,心中的悲哀也積累沉澱得太多太重,裹上了一層不易觸動的外膜,在這種情況下,就連自己也彷彿意識不到內心深處潛藏的悲哀了。

在元夕之夜,不知她是否會觸景生情想起了他?而他對她的思念,她是否又能感應到?這個問題本就是個天問,根本沒有答案,只有身在兩地的雙方各自心裏明白。其間思念之苦,真覺得“當初不合種相思”了。

《克斯維爾的明天》中有這樣一段話:其實真正的離別,沒有長亭古道,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就是在一個和平時一樣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開頭引入的那句詩詞——“人間久別不成悲”,是小編覺得很有深意的一句(不是説其他就不好,只是對這句詞更有感悟)。人生廖廖,不過短短几個春秋,在經歷無數的告別後,人也會漸漸麻木起來,慢慢會對離別的情緒有所偽裝。可是,再怎麼偽裝,它依舊是我們的一部分,我們無法去逃避它。所以,唯有正視它,承認它,才更能體會到人世間的美妙情懷!

不管未來否遠去,我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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