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春筍還快

車把上掛着環保袋，內有給好友代購的童裝。我抬頭望着樹蔭，心想，像春筍一樣長高了的孩子，正好可穿上新到的夏衣。

細雨中，隔着兩米的間距，測核酸的隊伍按照既定路線緩緩移動，一朵朵傘花絢麗而無聲。小區裏卧虎藏龍的志願者設計了多條不交叉的單行路線，很幸運，我們走的這一條，將從小區的果樹帶中穿過。畢竟入夏了，枇杷、楊梅、紅葉李、柚子，上下左右，各種濃度的綠意大團大團地浸染開，清亮的雨滴濡濕了石板路，兩邊草叢中星星點點夾雜着玫紅、粉紅和鵝黃的小野花在微風中搖曳。忽然間，草叢裏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高個子，它們從鬆軟的泥地中拔地而起，挺立如一人多高，三五成羣，褐色的外殼油潤髮亮。

“是竹筍？”孩子從傘下伸出手來，輕輕觸碰，難以置信。“竹筍長了這麼高呀！”我也愣住。這個場景不常見。再一想，明白了，往年這個時節，幾場雨一下，小區裏的筍子也是踴躍而出，但長到小腿高就會被放學後淘氣的熊孩子們掰扯起來玩，能逃過“熊”手的寥寥無幾。今年就不一樣了，大人孩子都在家，小區的自然生態意外獲得一段時間的喘息，你看，野草躥高了，竹筍也終於有機會長成了堂堂正正的準竹竿。

當孩子在感嘆春筍長得真快的時候，上海的很多媽媽們正在感嘆，孩子們長得比春筍還要快啊。三月底多風又降温，孩子們多半穿薄羽絨、厚絨褲，四月物流幾乎停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團購食品、調味料和日常紙巾。可勞動節一過，豔陽高照，忽然發現孩子沒衣服穿了。孩子在春夏季節，一般都會迎來“猛長”，長兩三釐米，放在標尺上似乎沒什麼，投射在實際中，就是大不同。春夏日常穿的長袖T恤、薄長褲、短風衣、小開衫，晚上穿的睡衣睡褲睡裙，都還是去年的，如今不是夠不到腳脖子，就是肩膀緊，或者露肚子，要不然就是袖口短。連帶着，腳大了，襪子小了，鞋也緊了。這麼多團購裏，能不能給孩子團些日常衣服呢？

迫在眉睫。我在我們小區幾位能幹的團長中，鎖定有兩個女兒的那位團長，把難處一説，她答應試試。在此之前，小區還沒有團過童裝，而這位團長疫情前從業於兒童教育領域，我憑直覺相信她能最快速度找到靠譜的童裝資源。果然，沒兩天，她就發出了某童裝品牌的家居服團購鏈接，價格不貴，款式實用，面料精良，很快就成團了。我不僅自己下單了兩套，還替鄰近小區的好友下了兩單，算是“代購”。

上週，可以走出小區了。我把電瓶車仔仔細細擦洗乾淨，車把上掛着環保袋，內有給鄰近小區好友代購的童裝——家居服兩套，小內褲兩條，戴上頭盔，腳離地，不疾不緩駛出小區大門，上了大路。熟悉的風景，暌違的路面，甜美的風，自由的氣息，噴湧而來。

我抬頭望着樹蔭，心想，像春筍一樣長高了的孩子，正好可穿上新到的夏衣。

（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