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是界碑,身後是祖國,他們在怒江上把青春唱成歌
怒江,是彩雲之南一個令人嚮往的地方。白雲撞在江邊的高黎貢山上,化為霧帶,緩緩向山頂流動,永不停歇的江水與傈僳族人一道唱着山歌。
在這裏,時光走得很慢,歲月的痕跡在峽谷裏留不下一絲一毫的影子,在這裏,時光又走得很快,邊防線上的巡邏隊總是迎來一張張年輕的面容。光陰荏苒間,昨日的足跡成為了前行者身後的豐碑,連隊一茬又一茬的官兵用自己的汗水譜成了青春的歌。
老平房、土坯牆,一磚一瓦都是奮鬥的影子
在怒江,有一條標語隨處可見“怒江缺條件,但不缺精神”。2019年,營區後的一排老營房即將被拆除,四級軍士長苗詠春的手輕輕摩挲着牆壁上的一塊磚,上面刻着一行小字——2003年9月1日。這是第一代連隊官兵進入福貢縣的日子,也是連隊在怒江邊防紮下的第一縷根鬚。
怒江第一灣
初到駐地,一窮二白,面對當時只有一排土坯房的營區,官兵們擼起袖子搞建設,去江邊扛石塊,去後山挖草皮。到了雨季,屋外下大雨,屋裏便下小雨,大家把鍋碗瓢盆全都拿了出來接雨,還開玩笑説:“明天炊事班做飯都不愁水了。”
2005年8月1日,新營房建設完成,條件好了,但部隊勤儉節約、艱苦奮鬥的精神卻一點也沒丟。在新樓房旁,堆積着許多碎磚、水泥塊,官兵們槍和錘子齊上手,一手抓訓練,一手搞建設,將建築垃圾變廢為寶,修建起了蔬菜大棚,雞鴨圈等後勤生產設施。
兩年,從山坡上的一排小平房到整潔明亮的宿舍,設施齊全的訓練場,一磚一瓦鑄成了連隊雛形和建設的接力棒,在一代代後來人的手中傳遞着。
戰滑坡、抗落石,每個戰士的肩膀都承載着生命
高山峽谷的地形造就了怒江雄偉壯闊的美,但在羣山之間,危險也無處不在。在進藏的怒江“美麗公路”上,每五公里就會有一個護路員,挖掘機等大型施工機械也是隨時待命,這一切都是為了防備隨時可能發生的滑坡和泥石流。
滑坡救災現場
2014年6月30日,怒江州臘吐底村發生了特大山體滑坡,連隊迅速組成一支應急小分隊執行救災任務,這是袁小強來怒江的第五年,卻已是他第三次參與救災。
整個救災持續了5天,官兵們吃飯睡覺都在車裏進行,大家都已經到了體力的極限,但輪換時,沒有一個人願意下火線,再累也要在現場戰鬥到最後一秒,他們説,這是軍人的責任。
汪松超是連隊軍齡最長的駕駛員,到現在已經走了3萬多公里的巡邏路。進怒江,不僅急彎險灘眾多,湍急的江水也讓落入其中的司機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但對汪松超來説,在這條路上,不僅有天險,更有人的温情。
2016年的3月,怒江正值雨季,連續不斷的大雨讓路面變得極度濕滑。一輛私家車不瞭解路況,側翻在了路邊的坡下,被正在巡邏的汪松超等人遇到,他和戰友們在傾斜六十度的山坡上踩着淤泥將傷者扛到安全地帶。
雪中的巡邏車
這些年來,連隊官兵們不僅是執勤分隊,也是救援隊。給迷路的遊客指路,拖出深陷淤泥的車輛,現在執勤時,巡邏車從許多車輛邊駛過,不停地有司機鳴笛揮手示意,許多遊客會對着巡邏車喊一聲:“辛苦了。”
怒江的每條道路都有巡邏車的印記,每次災害現場都會有子弟兵的身影,他們在泥濘中扛起責任使命。
攀高峯、爬雪山,每一道傷疤都是巡邏的印記
在傈僳族的文化中,高黎貢山的山巔是人神共居的地方,沒有虔誠的心和巨大的毅力是到不了山頂的。邊防軍人頂風冒雪爬上山巔,只為與界碑相遇。
巡邏中爬上雪山
在怒江的原始森林中巡邏,腳踩在哪裏,哪裏就是巡邏路,溪水流過哪裏,哪裏就是宿營點。有許多新兵巡完邏回來,才知道螞蝗吸血是什麼感覺,獨木橋過河是怎樣的體驗。
螞蝗叮咬
下士李進賢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巡邏時,蹚過一條小溪後,他的小腿上掛着好幾只螞蝗,慌張的他剛準備去拔,就被班長楊瀟制止了。班長小心地用風油精滴在螞蝗身上讓它自行脱落,他告訴李進賢,若是強行拔下,螞蝗的口器會留在皮膚下,很可能會引起感染。
四級軍士長苗詠春有個愛好,喜歡把雪團蘸着醬油吃。多年前的一次巡邏中,為了在天黑前趕到宿營點,執勤官兵們抄近道加速前進,在走過一條藥農採藥的小路時,路基突然塌陷了,苗詠春也滑倒了,幸好被戰友們及時拉住才沒有掉入坡下,但背上的糧食和物資卻弄丟了。那一晚,巡邏隊的眾人在山洞裏就着雪團淋醬油,吃了頓不一樣的晚餐,苗詠春也自此愛上了這個味道。
巡邏途中吃乾糧
每次為界碑描紅時,書寫的不只有有“中國”二字,也有着青春的故事。
高黎貢山中,有着許多用藤曼搭成的“藤橋”。在一次巡邏中,上等兵易虎在過橋時踩上了一塊長了青苔的木板,一隻腳滑了出去,差點掉入河水中。驚魂未定之下,他停在了橋中間,怎麼也不敢再前進。對岸的班長鄧吉知道在藤橋間停留有多危險,他將揹包繩連接起來,一頭拴在了一塊小石頭上丟給了易虎,並不停地鼓勵他:“別害怕,大膽往前走,大家會拉住你的。”
通過“藤橋”
一根揹包繩,給了易虎繼續前進勇氣,等到了對岸,易虎的腿還有些發軟,鄧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怒江巡邏,膽大、心細一樣也不能少,老邊防都是這樣經歷過來的。”
巡邏,我們走過邊疆最高的山崗,歷經坎坷,滿身傷疤,但這是屬於邊防軍人特有的勳章。
國在前,家在後,軍人總欠家人一個團圓
來到怒江,故鄉就成了一個遙遠的地方,遙遠有多遠?一封信從廣西出發到廣州,兩日可達,但到達與廣州處於同一緯度的怒江,需要十二天。怒江的偏遠,讓離別成為了每個軍人家庭的常態。
休息時在溪邊補充水源
2018年的一個晚上,凌晨三點,四級軍士長董紅元接到了一個電話,女兒深夜發高燒,被送到了醫院,醒來後哭着喊着要找爸爸,妻子便打了電話過來。電話的另一段,女兒的聲音有些虛弱,帶着哭腔説:“爸爸,我好難受,你抱抱我好嗎?”那一晚,董紅元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只能起身來到天台,向着老家的方向望了許久。
2019年,下士李少羣和往常一樣隨隊巡邏,返程途中收到了奶奶病危的消息。他一路緊趕,兩天後回到連隊,最後還是接到了噩耗,母親説,奶奶臨走之前囑咐:“讓少羣在部隊好好幹,他是咱們全家的驕傲……”
身前是界碑,身後是祖國,站在邊防線上,哪怕山高路遠,心中有牽掛,家人就在我們身邊。
一條江,兩座山,一支連隊,幾個班,寒來暑往,怒江的歲月如一首老歌,以青春為詞,以江水為曲,官兵們唱着戍邊衞國的決心,迴盪在漫天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