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要退休，在選接班人上卻犯了難

資料視頻截圖。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長拉謝特。

4月11日，德國主要執政聯盟——中右翼的基民盟（CDU）-基社盟（CSU）在柏林舉行了期待已久的新聞發佈會。

這場發佈會並未如許多人所期待的那樣，提前宣佈即將退休的總理默克爾的接班人。

相反，兩位勁敵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長拉謝特和基社盟黨領索德爾雙雙出場，頗有風度地表示兩人討論了很久“都聲明有意願角逐總理”，同時也表示“團結非常重要。”

一把交椅兩人搶

自2005年起，女強人默克爾就開始擔任德國總理，與此同時基民盟-基社盟或“單獨”（這兩個姊妹黨通常被看作一個黨）或以其為首構建執政聯盟，從未離開過德國執政黨地位。

但默克爾時代終究會過去。

2018年，她明確表示將在2021年任滿後不再謀求連任；同年12月7日，她將長期擔任的基民盟主席職位讓給曾號稱“小默克爾”的卡倫鮑爾，這不僅表明其退意已決，也一度被認為已鎖定了接班人人選——暱稱AKK的卡倫鮑爾。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自此後的一年多里，基民盟在地方選舉中一敗再敗，卡倫鮑爾成為千夫所指，不得不在2020年2月10日宣佈辭去黨領職務。

自此基民盟-基社盟便陷入“搶交椅”的混戰中，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長拉謝特、衞生部長施潘、商人出身的深右翼政客梅爾茲、基社盟黨領索德爾四人一度纏鬥得難分難解，讓人不免擔心默克爾後繼無人。

隨着梅爾茲勢頭下降、施潘選擇和拉謝特結盟，基民盟內部終於勉強協調了步伐。

2021年1月22日，拉謝特在施潘支持下當選基民盟黨領，隨即任命後者為副黨領。

此後拉謝特開始為9月26日舉行的聯邦議會選舉（德國是議會制，在聯邦下院獲過半席位支持的政黨或政黨聯盟領袖自動成為聯邦總理）佈局，甚至大談當選總理後的施政方針，儼然以默克爾的接班人自居。

然而，作為最後一名競爭者索德爾卻並沒有認輸。他是基社盟的人，沒義務看基民盟黨領的臉色，因此只要他一天不説“讓賢”，基民盟-基社盟就一天推舉不出唯一的聯邦選舉“頭雁”，誰是默克爾接班人自然也難有答案。

問題在於，如果繼續這麼沒完沒了糾纏下去，基民盟-基社盟保持16年之久的執政地位也會搖搖欲墜。

最新民調顯示，如果現在舉行聯邦議會選舉，基民盟-基社盟得票率將只有26%-28.5%，比2月民調數值下跌近10個百分點，而與去年同期相比跌幅更高達40%，而在他們身後，來勢洶洶的綠黨支持率已悄然攀升至21%-23%。

正因如此，儘管日程表上推舉基民盟-基社盟9月聯邦議會選舉領袖（這實際上也意味着推舉默克爾接班人）的時間是5月24日，但許多黨內政要都希望“越早解決問題越好”。

他們將第一個時間之窗鎖定在4月11日的會議，希望默克爾本人的親臨調解，會讓“接班人”交椅早日產生唯一的就坐者。

然而從11日的發佈會來看，事情的走向並沒有如外界期待的那樣。

資料視頻截圖

各有千秋難取捨

難題恰在於，這二位各有千秋難以取捨，卻偏偏誰也不能全面替代默克爾。

拉謝特今年59歲，是年輕的資深政治家。他長期在德國人口最多的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擔任各級要職，自2018年起就任州長，曾任聯邦議員、歐洲議會議員的他，當選也均在該州選區。

拉謝特是基民盟內著名温和派，在經濟、外交領域政見一貫和默克爾蕭規曹隨，而在歐洲一體化、移民政策等問題上則公認比默克爾“左一點點”，他還是基民盟-基社盟中為數不多持“環保主義”立場的“前排”政治家。

在基民盟內部他已得到廣泛支持，鑑於德國16個州中基民盟在其中15個州為中右翼主要代表，拉謝特被認為是基民盟-基社盟中最能凝聚黨內主流派共識的接班人。

但拉謝特的硬傷也很突出：由於在防疫政策方面猶豫不決，甚至多次和默克爾唱反調，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遭到新冠疫情接二連三重創，這讓他人氣大跌，也累及基民盟-基社盟甚至默克爾本人選情和聲譽。

索德爾年僅50歲，卻同樣是政壇老手，自1992年進入巴伐利亞州議會以來，他一直在這個德國南部州“深耕”，並打下堅實基礎，2018年起就任巴伐利亞州長。

他在經濟上持傳統中右翼的自由經濟觀點，但在社會價值觀等方面卻偏保守，篤信“基督價值觀”。

在歐洲一體化問題上他持反對歐元區擴大、主張對希臘等“不合格成員”嚴厲處分的強硬觀點，並在接納非法移民問題上多次公開和默克爾立異。總體上，他被認為比默克爾“右一點點”。

由於堅決主張並貫徹嚴格防疫措施，巴伐利亞州堪稱此次新冠疫情期間德國各地方“抗疫楷模”，也因此在全國範圍內頗具人氣。

在歐盟以外的外交領域，拉謝特和索德爾的主張差異不大，都高度接近默克爾的多邊主義和務實主義。

傳統上，基民盟-基社盟會在選舉前很久（至少一年）選定聯邦議會選舉“帶頭人”，以免被對手打個措手不及，像此次這樣選舉還剩不到半年，交椅仍然“二搶一”的態勢，是前所未見的。

關鍵在於這二位都是長板突出、短板相似（比如，兩人都缺乏聯邦政府任職履歷）的人選，且在民調和支持率方面也難分伯仲。

拉謝特坐擁16個聯邦州中15個州基民盟基層組織的“背書”，但索德爾卻在全國民調方面一騎絕塵：ARD民調顯示，54%的選民認為索德爾是不錯的領導人，而認為拉謝特是不錯領導人的比例僅16%；Civey委託Spiegel進行的民調則顯示，不分黨派的德國選民中，55%支持索德爾，9%支持拉謝特，而基民盟-基社盟支持者中，支持索德爾的高達84%，支持拉謝特的仍只有9%。

資料視頻截圖。

默克爾的難題

正如索德爾本人所坦言的，沒有默克爾的支持，誰也無法鎖定那把暫時無主的交椅。

問題是，默克爾顯然也很為難。

如果選擇拉謝特，就可能激怒廣大基民盟-基社盟選民乃至搖擺選民；如果選擇索德爾，則15個聯邦州的基民盟黨團和基民盟骨幹元老們很可能集體“炸營”。

無論出現哪種結果，都會對選情和未來基民盟-基社盟的政治前景，構成牽一髮動全身的深遠影響。

不僅如此，默克爾無論如何也不會無視相差懸殊的民調數據。此外，歷史上基社盟成員兩次擔綱基民盟-基社盟聯邦議會選舉“帶頭人”，結果都以慘敗告終，這一歷史陰影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國內主要政黨中，中左翼的社民黨早在幾個月前就指定現任聯邦財長舒爾茨擔綱，而最大對手綠黨則將在4月19日決定聯邦議會選舉“帶頭人”，留給默克爾和基民盟-基社盟的時間，恐怕真的不多了。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陳靜 校對：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