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對朝政策,擺脱不了特朗普時期的印記,甚至連奧巴馬時期的政策餘波恐怕也揮之不去。反過來,朝鮮在前不久結束的勞動黨八大上明確了對美立場——建立全新朝美關係的鑰匙是美國撤回對朝敵視政策。朝鮮通過夯實國防力量這個“不變”,來應對美國對朝政策的“萬變”。
美國總統拜登
【不愉快的過往】
十天前,歷時8天的朝鮮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12日在平壤閉幕。14日晚,朝鮮在平壤金日成廣場舉行閲兵式,以紀念勞動黨八大召開,這是朝鮮繼去年10月紀念勞動黨成立75週年閲兵式以來,時隔3個月再次舉行夜間閲兵。
在勞動黨八大上,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提出,建立全新朝美關係的鑰匙是美國撤回對朝鮮的敵視政策。金正恩表示,無論美國由誰掌權,都不會改變對朝政策的本質。他要求朝鮮外交部門要有策略地建立對美戰略,繼續以針鋒相對的原則面對美國。
金正恩還談到增強國家核戰爭遏制力和自衞國防力量鬥爭中所取得的成就,並指出完成國家核力量建設是在強大國家建設征程中必須首先攻佔的“戰略性制高點”,為維護國家生存和自主發展要不斷推進早已開啓的核力量建設。
在14日晚的閲兵式上,朝鮮對外展示了新型短程和潛射彈道導彈。值得注意的是,朝中社發佈的照片顯示,其中一款外形更大的潛射彈道導彈上標有“北極星-5”。韓聯社報道稱,這款導彈可能是去年10月那次夜間閲兵式上展示的“北極星-4”潛射彈道導彈的升級版,或可搭載多彈頭或射程更遠。
14日晚朝鮮閲兵展示的新型潛射彈道導彈。
朝鮮勞動黨這次時隔近五年召開的黨代會,以及第二次夜間閲兵式,正值美國總統權力交接前夕,因而對美示強、施壓的意味濃厚。在將美國視為“最主要敵人”的情況下,朝鮮試圖通過強硬姿態促使拜登政府改變對朝態度。
不過,這種努力恐怕難以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回顧過往,朝鮮與拜登的關係充滿了“火藥味”。2019年4月25日,拜登宣佈參加2020年總統選舉之後不久,朝中社就在同年5月發表評論稱,拜登在追逐權力的過程中變得莽撞而盲目,這是其批評朝鮮最高領導人的原因。
那篇評論的措辭較為激烈,稱拜登“最近在競選言論中對朝鮮最高領導人進行誹謗式抨擊,但他所説的不過是愚蠢的、缺乏基本人類品質、更妄談政治家素質的詭辯”,還用了“智商低”“傻瓜”等詞彙。
僅僅過了半年,朝中社在2019年11月再次以社論形式“炮轟”拜登,稱其“前不久再次拋出了褻瀆朝鮮最高尊嚴的妄言”,斥其“口無遮攔、信口雌黃”。而且,這次朝中社的措辭更加激烈,甚至出現“瘋狗”“痴呆”“奸商”等詞彙。
拜登此前一直對特朗普的對朝政策持批評態度,認為特朗普與朝鮮最高領導人的接觸,削弱了美國對朝鮮的制裁。而自去年11月美國總統選舉結束至今,朝鮮方面對拜登當選及就任一直保持沉默。
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和韓國總統文在寅
【急壞了文在寅】
特朗普任內美朝關係之所以能夠出現破冰之舉,離不開韓國總統文在寅從中斡旋。2018年2月韓國平昌冬奧會前後,韓朝關係和朝鮮半島局勢迅速轉圜,隨後文在寅趁熱打鐵,促成特朗普與金正恩在新加坡首次會晤。
不過,2019年2月底朝美首腦在越南河內會晤破裂,導致朝美無核化談判陷入停滯。儘管2019年6月底朝美首腦在板門店第三次會晤,此後雙方工作層面接觸短暫恢復,但並未打破朝美對話僵局。
受朝美關係降温以及美韓同盟關係影響,韓朝之間達成的多領域合作協議的落實也受到很大影響,令朝鮮方面極為不滿,連帶着朝韓關係也出現降温,朝方先後斷絕同韓方的通訊聯絡線路、炸燬位於開城工業園區的朝韓聯絡辦大樓。
韓朝、朝美關係和半島局勢高開低走,是主張對朝接觸、緩和朝美和半島局勢的文在寅所不願看到的。朝鮮方面也抓住這一點,金正恩在勞動黨八大上提出了有別於對美政策的對韓原則立場,即一致中止對對方的敵對行為,認真對待並履行雙方簽署的宣言。
朝鮮勞動黨八大會議現場。
朝鮮明確指出,能否重新恢復和搞活朝韓關係取決於韓國態度,朝方將視韓方的回應以及是否履行雙方宣言的行動,來採取相應的行動。值得一提的是,朝方還表示,朝韓關係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回到和平與繁榮的新起點,這是朝鮮人民的願望。
韓方迅速予以積極回應,韓國統一部表示,韓方履行韓朝協議的意志是堅定地;文在寅表示,韓朝應攜手證明,朝鮮半島和平繁榮有益於國際社會。“通過韓朝合作可以實現很多事情,”文在寅説,“為了韓朝兩國國民的生存與安全,應該尋求能夠合作的方案。”
文在寅還強調,朝鮮半島和平進程的核心動力是對話和合作,自己願與金正恩隨時隨地見面,“我們在這一點上的意願沒有改變”。他表示,韓國在加強韓美同盟的同時,將為促進朝美對話、韓朝對話實現轉圜做最後努力。
為此,文在寅18日敦促拜登政府吸取特朗普與金正恩河內會晤失敗的教訓。當時,朝鮮在前期主動做出炸燬豐溪里核試驗場、暫停核導試驗的情況下,尋求美方減輕對朝制裁,遭到美方拒絕,最終導致會晤不歡而散。在文在寅看來,拜登政府上台為重啓朝美、韓朝會談提供了新機遇。
鑑於每年3月舉行的韓美聯合軍演日益臨近,韓聯社報道稱,文在寅就此表示,如果有必要,韓朝雙方可以組建軍事聯合委員會,以討論韓美軍演等問題。此前,朝鮮一直強烈譴責韓美軍演,將其視為“侵略威脅”。
韓美軍演(資料片)
【該拜登出牌了】
在朝鮮眼中,美國依然是“最大的敵人”。但目前在拜登看來,朝鮮問題並非當務之急。從他上任兩天來的行動來看,控制美國國內不斷惡化的新冠疫情才是優先事項。就任首日,拜登簽署的十多項行政命令中,就有多項涉及疫情防控;就任次日,拜登又簽署了多項涉及公共衞生危機的行政命令,並公佈了一份長達198頁的抗疫戰略文件。
此外,如何在抗疫的同時,提振低迷的美國經濟,也是拜登案頭的重要任務。為此,他已經提出了一項總額達1.9萬億美元的經濟紓困計劃。相比之下,除了朝鮮問題,備受關注的伊核協議問題也沒有進入拜登政府上台後迅速決策的範圍內。
這並不等於拜登政府對朝核、伊核等地區熱點議題立場不清。實際上,恰恰相反。就朝鮮問題,拜登提名的國務卿人選布林肯日前在國會參議院的確認提名聽證會上表示,拜登政府計劃全面檢討美國對朝政策,尋找途徑擴大施壓力度,以促使朝鮮重新回到無核化談判桌。
他也表示,在試圖解決朝核問題的同時,“一定要保證所做的每件事,要顧及人道方面的考量,不能只着眼在安全方面”。這番表態暗示拜登政府的對朝政策可能將富有“彈性”,而且依然尋求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問題。
拜登和布林肯(左二)。(資料片)
不過,拜登此前已明確表示,他不會無條件與金正恩會面。在拜登新近提名的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印太協調員”、奧巴馬時期負責東亞和太平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坎貝爾看來,特朗普與金正恩三次會晤是非常大膽的行為。
奧巴馬時期的美國對朝政策,可謂“戰略忍耐”,試圖以制裁促使朝鮮談判。但這一戰略收效甚微,相反,在那段時期裏朝鮮的核、導能力均得到大幅提升。朝鮮進行的6次核試驗中,有4次發生在那段時期。
特朗普時期的對朝策略總體上是“極限施壓”,但期間不乏極具特朗普個人風格的外交“逾規”之舉,導致美朝關係過去四年來出現忽冷忽熱、冷熱不均的複雜局面。但總體上,美朝相互敵視的關係基調並未發生改變。
朝鮮的對美政策原則立場已經明確,這等於把皮球踢給了拜登政府。朝鮮再次強調自力更生髮展國民經濟,顯示出做好面對外部環境長期嚴峻的準備。這樣一來,布林肯所謂“擴大施壓力度”,在操作層面如何實施?這個“力度”如何拿捏?更注重傳統外交秩序和行為方式的拜登,如何打破當前朝美關係僵局?如何對待文在寅的提醒?這些問題都需要拜登政府多做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