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間,齊河橋上出現一具屍體,屍體倒在橋上略偏西一點的位置,齊河縣的保長趕忙上報知縣。齊河縣令聽説是命案,不敢耽擱,連忙帶着人來現場驗屍查看。
死者身上有明顯的刀傷,鮮血流了一地,齊河縣令一眼就看出這是一起謀財殺人案件,可是兇手早已逃之夭夭,毫無頭緒,如何緝拿兇犯?齊河縣令很是為難,要是不能及時查清案情了結案件,只怕自己的前程都會受到影響。
他看着死者倒在橋上,一尺之外就是橋東,他靈機一動,藉口要查驗死者背後有無刀傷,讓仵作將死者翻了個身,死者的位置就偏向了橋東一側。
原來,長清、齊河兩縣以齊河橋為界,齊河橋以東是長清縣,以西就是齊河縣,齊河知縣這樣做,就是為了推卸責任。
齊河縣令看着死屍,怒斥報案的保長道:“你這蠢貨,死者明明是倒在長清縣的地界,你為何誤到本縣堂前報案?既是長清地界,此案分明該由長清縣負責緝捕兇犯,與本縣無關。”説完,齊河縣令就帶着差人,甩手離開了。
長清縣的保長連忙稟報知縣大人,並且説了齊河縣令將屍體移過來的事,長清縣的知縣於是派人去請齊河縣令,一起去屍體所在的現場查看。
齊河縣令沒到之前,長清知縣已經先來到了現場。他仔細查驗了死者身上的傷痕,並且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一張賬單,上面記着買了多少布,花了多少錢,每一筆收入支出都記得清清楚楚。長清知縣把賬單熟記在心,悄悄地揣在衣袖中。
不一會兒,齊河縣令來了,長清知縣請他到旁邊的寺廟中商量如何查案的事情。長清知縣埋怨道:“屍體原本在橋西,大人為何要將它移到橋東?”
齊河縣令臉一紅,卻搖頭否認:“哪有這事?”長清知縣冷冷一笑,説道:“這個死者是被人殺死的,渾身是血。可是現場橋西的地上有血,而橋東屍體下面卻沒有血,如果不是移屍過去,為何會是這樣?”齊河縣令被問得面紅耳赤,答不上來。
長清知縣見齊河縣令的窘狀,也沒有再追究,微微一笑説道:“看來這樁殺人案,兄長暫時還沒有頭緒,不知如何審究。小弟我就越俎代皰,代為審理了。”齊河縣令自然求之不得,當即答應了。
這時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先跟着兩位知縣去橋上看了屍體,又跟着來到寺廟裏,還有許多後來的百姓也進了寺廟看熱鬧。
長清知縣讓差役將廟門關上,對着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怒聲喝道:“你們到這裏來,是不是想控聽官府如何緝捕兇手,準備去給案犯通風報信的?”
百姓們都搖頭説不是,長清知縣卻故意裝作十分惱火的樣子,讓手下的差役將廟中看熱鬧的百姓看牢,不許放走一個,每人都要杖責二十,才可以放出去。
齊河縣令不知道長清知縣因何發怒,但是他覺得眾怒難犯,這些看熱鬧的百姓也罪不至此,於是就勸長清知縣息怒,放過這些百姓。
長清知縣點點頭:“既然是貴縣求情,可以暫免杖責,但是不可不罰。罰這裏的每一個人交半匹布出來,布匹不分顏色種類,只要是布就行。每五人互保,寫下姓名,三日後來這裏交布,違抗者加倍杖責!”
長清知縣説完,百姓們議論紛紛,有的人家境富裕,不把半匹布放在心上,願意交布贖罪。長清知縣讓差役一一記下姓名,放他們離開,大約放走了三十多個人。還剩下不少人,齊聲哀求:“大老爺明鑑,我等家中貧窮,實在沒有錢買這麼多布。”
長清知縣看了看他們,説道:“既然如此,你們每三人合夥出半匹布如何?”不少百姓同意了,寫下了姓名,又放走了三十多人。
最後還剩下十來個人,實在拿不出錢買布,長清知縣説道:“本縣也不能強人所難,你們既然無錢買布,可以記下姓名,回去之後務必督促剛才願意交布的那些人,讓他們早點買布,三天後來廟中上交,如果有人不能按期上交,你們也要受重責。”這些人連連答應,一一離開。
長清知縣放走了這些看熱鬧的百姓,轉過身來對齊河縣令説道:“三日之後,貴縣務請來此寺廟中收布。”
齊河縣令還想推託,長清知縣説道:“到時候一併找了殺人兇犯,請貴縣做個見證。”齊河縣令心中疑惑,但見他説得如此篤定,便答應下來。
到了第三天,兩位知縣又來到齊河橋邊的寺廟中,許多百姓早已經抱着買來的布匹等着了。長清知縣讓人一一查驗百姓上交的布匹,只是問了問交布的人這些布是從哪家店鋪誰的手裏買來的,一一記錄之後,又把這些布還給了交布的人。
所有的布匹都查驗結束之後,長清知縣看了看記錄,發現這些人的布大半是從同一個人那裏買來的。他大聲問道:“這個賣布的人在哪裏?”眾人都用手指着一個人:“他就在這裏。”原來這個賣布的人也是看熱鬧的一員,也在交布的人員之中。
長清知縣讓這個賣布的人來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做布匹生意多少年了?”
賣布的人恭敬地答道:“回稟大人,小人剛開始做布匹生意。”
長清知縣點點頭,又問他:“你這次進貨的布匹,藍布有多少匹,白布有多少匹?你還記得嗎?”
賣布的人想了一下,報了幾個數字,長清知縣一聽連連搖頭:“不對,不對,應該是藍布多少匹,白布多少匹,只怕你記錯了。”賣布的人結結巴巴起來:“小人初學做生意,記借賬目也是有的。”
長清知縣笑了笑,又繼續問道:“你的這批布都賣給了哪些人?”賣布的人説道:“我這批布剛進貨,只賣給了這些交布的人,其他的布都還沒有賣掉。”
知縣又問:“你一共賣了多少,還剩下多少,你都知道嗎?”賣布的人又説了幾個數字,長清知縣還是直搖頭:“不對,不對,應該賣出了多少匹,還剩下多少匹才對。你若不信,我讓人差役去你家中取布來驗對。”
長清知縣吩咐差役去賣布的人家中,將他家剩餘的布匹全都取來,一一點數,果然數字和知縣大人所説的一模一樣。長清知縣笑着問賣布的人:“你自己做生意,反而不知道自己賣的布有多少,而我卻能知道,你説説這是怎麼回事?”賣布的人張口結舌,説不出話來。
齊河縣令也是一頭霧水,十分驚訝,問長清知縣是如何知道這批布的數字的。長清知縣指着賣布的人説道:“這個人就是殺人兇手,犯下死罪還不知畏懼。”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張賬單,拿給齊河縣令看。
齊河縣令問道:“這賬單是哪裏來的?”長清知縣説道:“是從死者身上發現的。這個賣布的人,家中的布匹和賬單上的布數字完全一致,分明是他貪圖錢財殺人越貨。”
那個賣布的人早已經心虛膽寒,聽長清知縣這樣一説,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不待發問,便主動交代了作案經過:“小人該死。那死者其實是齊河縣人,販布為生,與小人早先熟識,我貪圖他的錢財,就假意請他住到我家裏,他於是帶着布匹來到我家。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我故意騙他和我一起去橋上接一個朋友,在橋上把他殺死了,這樣他的布就全落在我的手上。因為這些人要上交布匹給大人,小人就低價賣給了他們,沒想到大人明察秋毫,竟然將小人的罪行昭然若揭。”
長清知縣命人將兇手緝押歸案,對那些帶布來上交的人説道:“你們帶來的布,都是用錢買來的,還是各自帶回去吧。我只是為了查出兇手,可不是真為了收取你們的布來中飽私囊的。因為凡是搶奪來的財物,賣給你們的價錢也一定很低,借你們之手,我才能找出誰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説完,讓這些人各自帶着布回去,又讓差役去死者家中送信,將死者屍體和剩餘的布匹,連同從兇手那裏追繳回來的賣布的錢,都交給了死者家屬。
長清和齊河兩縣的百姓親眼目睹了審案的經過,無不稱頌長清知縣聰明睿智,斷案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