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網站11月14日發表題為《獨家節選:奧巴馬披露他和米歇爾如何應對白宮的壓力》的報道,全文摘編如下:
“你是怎麼撐住的?”(奧巴馬高級顧問之一)瓦萊麗(·賈勒特)問我。
她説:“你看上去完全沒有什麼不一樣。這正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這不是瓦萊麗第一次評論當總統對我的改變不大。我明白,她這麼説是在恭維我——她用這種方式表達了一種寬慰,因為我沒有太自以為是,沒有喪失幽默感,也沒有變成一個痛苦而憤怒的混蛋。但是,隨着戰爭和經濟危機久拖不決,我們的政治問題也多了起來,她開始擔心我也許表現得有點過於平靜,擔心我只是在隱藏一切壓力。
她不是唯一感到擔心的人。我對所有這些關心感到困惑不解。有一天,我偶然跟白宮新聞秘書羅伯特·吉布斯提起這件事。他笑了。“我告訴你,頭兒,”他説,“如果你看了有線電視新聞,你也會對你感到擔心。”
我知道吉布斯是什麼意思:一旦你成了總統,人們對你的看法——甚至是那些最瞭解你的人的看法——就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媒體的影響。當我們春風得意的時候,在競選接近尾聲和總統任期伊始時,大多數新聞畫面中的我充滿活力,面帶微笑,在美妙的背景襯托下握手或講話,我的手勢和麪部表情也散發出能量和掌控力。現在,大部分報道是負面的,另一個版本的我出現了:看上去盡顯老態,獨自一人沿着柱廊或穿過南草坪走向“海軍陸戰隊一號”直升機,我的肩膀低垂,目光沮喪,面帶倦容,還被工作重擔刻上了皺紋。
這份苦差事令我永遠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示人。
“我愛這份工作,即使它不愛我”
事實上,雖然我經歷着這樣的生活,但它遠沒有那麼可怕。和我的員工一樣,我原本可以擁有更充足的睡眠。每一天都有它的煩惱、憂愁和失望。我會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而煩惱,質疑那些沒有奏效的策略。有些會議令我害怕,有些儀式讓我覺得很傻,有些對話我寧願避免。在我繼續剋制自己不對別人大喊大叫的同時,我會經常罵人和抱怨,每天至少會有一次覺得自己遭到了不公平的誹謗。
但正如競選期間我在自己身上所發現的那樣,障礙和鬥爭很少能令我從內心裏感到不安。相反,當我感到自己毫無用處和沒有目標時,當我在浪費時間或揮霍機會時,抑鬱更有可能悄悄爬到我的身上。即使在我總統任期內最糟糕的日子裏,我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份工作不會令我厭倦無聊或麻木不仁,當我和我的團隊坐下來想出一個棘手問題的解決辦法後,我通常會精力充沛而不是精疲力竭地離開。我的每一次行程都會滿足我的想象力——不管是走訪一家制造廠,看看某個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還是參觀一間實驗室,聽聽科學家解釋最近取得的突破。安慰一個因暴風雨而流離失所的農村家庭,或是會見那些努力去接觸別人不願教的孩子的貧民區教師,讓自己體會到——哪怕只是片刻——他們的遭遇,會令我的內心更加強大。
當總統的小題大做、盛大排場、媒體報道、人身限制——這些我都可以不要。那麼,實際工作呢?
我愛這份工作,即使在它不愛我的時候。
“請給我一盒尼古丁口香糖”
工作之餘,我一直努力去過一種世外桃源式的生活。我保留了自己的習慣:早晨起來鍛鍊,與家人共進晚餐,晚上在南草坪散步。在擔任總統的頭幾個月裏,我的日常還包括每天晚上給薩莎念一章《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然後把她和馬莉婭哄上牀睡覺。然而,當我們該選擇下一本書的時候,薩莎認定她已經和她的姐姐一樣足夠大了,不再需要別人給她念故事。我掩飾了自己的失落,改和白宮助理廚師薩姆·卡斯每晚打會兒枱球。
晚飯後,等到米歇爾和我聊完白天的生活,而薩姆已經收拾完了廚房,我們就會在白宮的三樓碰頭。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裏,我們會打8球制台球。薩姆會分享白宮裏的八卦或是就自己的感情生活徵求我的意見。我會轉述我的某個女兒説過的搞笑的話,或是抨擊一下某句政治大話。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只是在閒聊並嘗試一些不大可能成功的擊球。清脆的撞擊聲或球落入角袋的滾動聲會令我頭腦清醒,然後我會去條約廳完成夜裏的工作。
起初,打枱球也給了我一個藉口溜出來,到三樓的樓梯拐角抽一根煙。在我簽署《平價醫療法》使之成為法律後,我戒了煙,也就不再這樣繞道而行了。我之所以選擇那一天是因為我喜歡它的象徵意義,不過我在幾周之前就做了決定。當時馬莉婭聞到我嘴裏的煙味,皺着眉頭問我是否抽了煙。想到可能得對女兒撒謊或是做個壞榜樣,我給白宮醫生打了個電話,請他給我一盒尼古丁口香糖。它很有效,因為我從那以後再也沒抽過煙。
但我最終用一個癮取代了另一個:在我任期的剩餘時間裏,我會不停地嚼口香糖,空包裝盒會不斷地從我的口袋裏掉出來,讓別人在我辦公桌下的地板上或是沙發的靠墊間找到閃閃發光的小塊包裝紙。
“我格外珍惜爸爸分內的事情”
籃球則提供了另一個可靠的避難所。如果日程允許的話,(奧巴馬的私人助手)雷吉·洛夫會在週末組織一場比賽,召集他的一些夥伴,併為我們預訂麥克奈爾堡陸軍基地、聯邦調查局總部或內政部的室內球場。
那些籃球賽對我來説代表了一種連續性,將我與過去的自己聯繫在了一起。當我所在的球隊擊敗雷吉他們隊時,我會確保他整整一個星期都會聽我説起這件事。但是,與為薩莎的四年級聯賽球隊加油助威帶來的激動——和緊張——相比,我從打籃球中得到的樂趣就算不了什麼了。
她們稱自己為毒蛇隊(給想出這個名字的人叫好)。賽季期間,我和米歇爾每週六早上都會前往馬里蘭州的一個小型公園球場,和其他家長一起坐在露天看台上。只要哪個女孩有一點點接近於投中一球,我們就會瘋狂地喝彩。我們會大聲提醒薩莎搶籃板球或回去防守,並盡最大努力不要成為對裁判大吼大叫的“那種家長”。喬·拜登的孫女、薩莎最好的朋友梅茜·拜登是隊裏的球星,但對大多數女孩來説,這是她們第一次接觸有組織的籃球運動。當毒蛇隊以18∶16贏得一場激烈的比賽時,雷吉和我就好像拿下了NCAA決賽一樣瘋狂慶祝。
我想,每個父母都會享受這樣的時刻。當世界放慢腳步的時候,你的腳步也會被推到記憶深處,而唯一重要的就是你在現場,見證了孩子成長的奇蹟。鑑於我多年來因為競選和立法會議而錯失了那麼多與女兒們共處的時間,我格外珍惜這種普通的“爸爸分內的事情”。
“如果我沒事,她也應該沒事”
白宮帶來的最大好處可能與音樂有關。米歇爾擔任第一夫人後的目標之一是把白宮變得更加親民—— 一個讓所有訪客都覺得自己得到代表的“人民之家”,而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專享權力堡壘。她與白宮社會事務辦公室合作,為當地學校團體組織了更多的參觀活動,還啓動了一個讓白宮工作人員與弱勢兒童配對的導師計劃。她在萬聖節那天開放了南草坪,併為軍人家屬舉辦了電影之夜活動。
作為這項努力的一部分,她的辦公室安排我們與公共電視台聯合定期主辦美國音樂系列活動。這一系列活動讓我們一家每年都有三四次機會,坐在第一排享受一場明星雲集的現場音樂盛宴。米歇爾和我一樣喜愛這些音樂會,但我懷疑她更願意以客人而不是主人的身份出席。
然而,儘管米歇爾取得了成功且深受愛戴,但我仍然感覺到她身上隱藏着一股緊張的暗流,雖然不易察覺,但卻持續不斷,就像一台隱藏的機器一直在輕聲作響。就好像雖然我們被限制在白宮的高牆內,但她以前所有挫敗感的來源都變得更加集中、更加鮮明,不管是因為我夜以繼日地專注於工作,還是因為政治讓我們一家受到不斷的審視和攻擊,抑或是因為就連她的朋友和家人都傾向於將她的角色視為配角。
最重要的是,白宮每天都在提醒她,她生活中最基本的方方面面不再完全處於她的掌控之內。我們和誰在一起,我們去哪裏度假,我們在2012年大選後將住在哪裏,甚至是她家人的安全。一切都不再是確定的,甚至連確定的邊兒都沾不上。因此,不管有意無意,不管某一天、某一週或某一個月可能帶來什麼小小的勝利和快樂,她都會在某種程度上保持警惕,拭目以待命運的下一次轉變,為災禍做好準備。
米歇爾很少與我直接分享這種感受。她知道我揹負的重擔,認為沒有必要再加重它;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我沒有多少辦法改變我們的處境。
如果我沒事,那麼她也應該沒事。
來源:參考消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