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派財經記者 | 夏雯琪
近來，年輕人的消費喜好被反覆研究、登上熱搜，老人們的消費傾向則在互聯網上幾乎隱形，事實上，商家從未放過這些“有錢有閒”的退休人羣。
九派財經記者觀察到，街頭巷尾出現了越來越多羊奶粉店，許多老年人在其中閒聊、打撲克，似乎成為了另類的休閒“奶茶店”；還有部分門店舉辦活動時，不允許年輕人入內。
這些門店的銷售員以各種禮品吸引老人們到店，並不斷介紹，“一杯羊奶等於三杯牛奶，羊乳對心血管疾病、糖尿病、三高都有幫助，被稱為長壽之奶”。
退休教師吳東，一年內在羊奶店花費了上萬元，其女兒則多次勸阻無效，“父親平常獨居，我曾經兩天都打不通他的電話，非常擔心他出事。後來才知道是羊奶粉店開講座，必須把手機關機、不能拍照錄像，我一聽就是覺得是忽悠人，但他深信不疑。”
除了虛假宣傳，羊奶粉的銷售模式也備受爭議。曾經是羊奶店店員的許芸向九派財經表示，“現在每個縣城裏都有7、8家羊奶店，零售根本賺不了多少錢。我們都是讓顧客成為會員、預訂幾個月的羊奶，這樣月銷售額能有幾十萬，超過隔壁的電器門店。”
但是，國內最大的羊奶粉集團優利士旗下產品多次被市監局抽檢不合格，而養乃世家等知名連鎖加盟店也多次因虛假宣傳醫療效果而被罰款、停業。
野蠻生長的羊奶粉行業還面臨着許多挑戰。
“包治百病”？
以免費之名誘騙老年人
68歲的吳東，在老年活動中心收到傳單，聽説有免費領雞蛋、紙巾的活動，和同伴一起趕到羊奶店現場後，得知要聽完專家健康講座才能領取禮品。
講座上，一位自稱為營養師的銷售人員，從老年健康知識，講到羊奶最接近母乳，並強調牛奶行業安全問題頻發。他還引用《本草綱目》相關記載，宣稱羊奶有助於治療各種疾病，還能提高免疫力、助眠安神、延緩皮膚衰老......
（“上課”現場。受訪者供圖）
講座結束後，店員向吳東噓寒問暖、贈送羊奶粉試用裝，還常常電話通知其享受免費艾灸、買羊奶送旅遊等。和店家熟絡以後，平常獨居的吳東常常去店裏打撲克、聽課。老人之間相傳，“喝了羊奶後，腰不酸了、頭也不疼了”，甚至有人主動推薦給白血病人。
一年下來，患有腸胃等慢性疾病的吳東除了購買羊奶粉，還買了各種功效的雪蓮、蜂膠、羊奶牙膏、艾灸儀器等。據悉，優利士旗下一罐400g的羊奶粉售價在300元左右，比佳貝艾特等主要在電商、母嬰店銷售的品牌貴了2倍。
吳東的女兒吳雨佳，則對羊奶的神奇療效表示擔憂，“他每天泡三杯羊奶，像喝藥一樣，幾天就能喝完一罐，萬一質量有問題、違規添加就不好了。”但吳東相信店員是真心對他好，“我給自己買點奶粉保健品怎麼了，你平時工作忙不管我，現在還心疼錢？”互相難以説服，羊奶粉成了兩人溝通的雷區。
吳雨佳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許多專家表示，羊奶和牛奶營養價值相近，都屬於普通食品，並沒有宣傳的各種神奇功效，而且由於產量過低，價格往往是牛奶的幾倍。
此外，我國廣告法第十七條規定，食品不得宣傳疾病治療功能、與藥品混淆。吳雨佳無奈地表示，她曾通過12315熱線進行舉報，但店家主要通過口頭宣傳羊奶療效，課件內容早已轉移或比較隱晦。市監局檢查後，表示該羊奶店手續齊全、沒有發現虛假宣傳證據。
涉嫌傳銷？
以“開會”方式拉人頭充值
事實上，目前我國並未禁止在羊奶粉中添加牛奶成分，知名乳業專家王丁棉曾表示，90%的國產羊奶粉都摻入了牛乳清粉，‘掛羊頭賣牛奶’的現象是行業內公開的秘密。”
羊奶粉的“會議銷售”手段，與許多保健品類似，通過對老年人的親情服務和樹立權威來銷售產品，實際上講師沒有醫藥相關資質。
曾在羊奶粉店工作的許芸表示，她們會通過蓋章積分來吸引老年人每天到店，日均簽到人數就有7、80人，到店就有小禮品。部分會議課程，需要花購買羊奶成為會員後才能進入，年輕人則不能進入。
據其透露，一盒羊奶進貨價格105元，售價250元左右。“但在做活動時，會員充值越多、優惠力度也越大，還有各種終身福利。如果充值一年份的奶粉錢，一盒就只要150元，所以很多老人一次性充值十幾箱。在小縣城，業績突出的店員月提成可以超過萬元。”
此前，曾有消費者質疑，優利士等羊奶粉品牌，通過多層返利制度，誘惑顧客不斷拉人入會，並招募各代理商形成上下層級，涉嫌傳銷。
不過，今年4月8日，全國開展打擊整治養老詐騙專項行動，重點包括養老、食品、保健品等領域。曾有民警在羊奶粉店繳獲“留住新顧客”、“小會流程”等諸多劇本，針對不同年齡段、家庭情況的老人，都有不同的話術和方針。
此後，頻繁有公安、市監局、衞健委等部門人員到許芸的門店巡查，多次要求停業。最終，門店被罰款三十萬元、不允許再舉辦活動。
遭遇罰款後，雖然一些老人開始懷疑羊奶效果、要求退款。但門店老闆轉移陣地，開始請會員們到酒店吃飯、講課，甚至在自己家做飯聚餐，讓老人們登記購買合同。
品質堪憂？
產品檢出不合格被罰百萬
目前，全國有3400多家“養乃世家”加盟店，其餘許多連鎖品牌門店也超過千家。
近兩年，隨着國家對老年人保健食品監管力度加大，多地市監局都因虛假宣傳或不正當競爭對羊奶粉門店進行處罰，大多罰款僅有幾千元，最高則達到一百萬元。
除了羊奶門店表面的虛假宣傳問題，背後奶粉供應商的食品安全問題，更觸及消費者的底線。
據悉，許多羊奶門店售賣的一號優品、優能多、羊羊得意、乳此傾城、御家園等系列品牌產品，都來自陝西乾縣的“優利士”集團。
公開資料顯示，優利士乳業創辦於2005年，董事長黨雙武同時也是陝西省乳品工業協會會長。集團年產量超過8萬噸，但至今沒有官方電商旗艦店。
2015年，優利士集團宣稱斥資10億打造“中國羊奶城”，這一園區集工廠、牧場、觀光於一體，每年接待客户、遊客超過32萬人，今年2月更是獲評國家3A級旅遊景區。
優利士乳業“中國羊奶城”。圖片來自網絡
但就在同年，優利士乳業因安全管理制度執行不到位、檢驗能力不足等問題，被國家食藥監總局要求停產。2019年，優利士再次被檢出黃麴黴毒素M1、三聚氰胺、大腸菌羣、金黃色葡萄球菌、沙門氏菌中的標籤項目不合格。
如今，羊奶粉的相關產品標準仍需要不斷完善。市場監管總局發佈公告表示，2023年2月22日開始，含有牛乳成分的“半羊”奶粉將不能再簡單標示為“羊奶粉”出售，並且要在產品配料表中標註清楚羊乳和牛乳的比例。
顯然，和牛奶相比，羊奶、駱駝奶背後的養殖規模化低、成本較高、源頭難控。為了進一步擴大市場、形成健康的行業生態，小眾奶需要從“神奇功效”中走出，迴歸消費者的日常生活。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吳東、吳雨佳、許芸皆為化名）
【來源：九派新聞】
聲明：此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若有來源錯誤或者侵犯您的合法權益，您可通過郵箱與我們取得聯繫，我們將及時進行處理。郵箱地址：[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