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嘉慶年間,膠東魯家莊有一青年叫魯全,魯全自幼父母雙亡,成年後家貧娶不上妻子,三十多歲還是光棍一條。魯全不甘心貧窮潦倒,卻無資本從事經營買賣,因此很是煩惱。
一天中午,魯全來到村中小酒館買醉。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魯全心中煩惱,沒喝幾口就已經醉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魯全一直睡到正午隱隱約約覺得脖子上有異樣,用手順着脖子摸去,發現脖子上突然長了一個肉球,如同鵝蛋一般大小。這顆肉球極為奇異,連接在喉頭右側,如同一個雞嗪包。魯全心中驚異,卻也沒錢去請郎中來看,索性不管這個肉球,因為脖子上長肉球的人也不是沒有見過。
當天晚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魯全再次來到小酒館喝酒時,脖子上的肉球發生了變化,他發現自己喝的酒會流入脖子上的肉球裏去。魯全反覆捏肉球,又不斷喝酒實驗,發現果然如此。魯全心中大喜,他説自己長出了傳説中的“酒囊”。酒囊長在他的身上,他算得上是個奇人了。
果不其然,魯全因為這個“酒囊”名聲大噪,村民們都稱他為“酒囊奇人”。他的酒量大增,比平時大了一倍,村裏人輪番請他喝酒,但日子久了眾人看慣了新鮮便不再請他。魯全沒有人請了,酒癮和酒量卻比以前更大了。魯全買不起酒就賒,最後酒館老闆見他欠錢太多,也不想賒給他了。
一天傍晚,魯全酒癮大作,奈何村中無人再給他酒喝。他只得去鎮上親戚家裏要酒喝,親戚們都怕這個“酒囊飯袋”上門,遠遠見他走來就趕緊把門鎖上,悄悄離開了家。魯全在鎮上繞了一圈,知道親戚們都躲着他,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鎮子。
走到半路上時,魯全偶然聽見路邊有兩個人在議論一件可怕的事情:
鎮子東面五里遠的地方有一個亂葬崗,附近村子屈死冤死的都葬在這裏。半個多月前的一天晚上,一個叫鄭友利的人去走親戚,喝醉了酒回來時路過亂葬崗。結果他剛進入亂葬崗,就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咬斷了喉嚨,鄭友利死得悽慘。他不僅被咬斷喉嚨,胃也被掏空了。現場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鄭友利被害之後,地保地保立刻把情況上報,縣令吳珍帶人前來勘驗,結果查了半天也沒有一個準確的説法。前幾天晚上,又有兩個醉漢路過亂葬崗,結果也雙雙喪命。兩個醉漢的死法與鄭友利相同,也是被人咬斷了脖子,掏空了胃。
吳縣令對此案束手無策,急得頭髮都白了幾根。此事越傳越玄乎,小鎮上的百姓議論紛紛,都説亂葬中藏有妖物專挑路過的人吃,妖物食人的恐怖流言立刻傳得沸沸揚揚。一時之間,整個小鎮人心惶惶,有些大户人家甚至連夜搬去城裏躲避。眼看此案難破,吳縣令給地保地保下了死命令,讓他三天之內必須破案。
地保地保一聽嚇得臉都青了,縣令自己都破不了的案子,他又有什麼辦法呢?就在他哀嘆命苦之際,有人告訴他既然亂葬崗中有妖物出現,不如請個法師去看看,興許能將這個妖物降服。地保一聽所言極是,於是到處尋找能降服妖物之人。
魯全聽到此處,認為這是個機會。他覺得妖物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酒喝。魯全於是大着膽子去找地保,毛遂自薦去降妖伏魔。地保一聽覺得他在説笑話,説他只會喝酒如何能降服妖魔?魯全聽罷指着脖子上的酒囊説,酒囊就是他降服妖物的法寶。
地保還是不相信,於是便問他酒囊除了能喝酒還能降妖伏魔?到底有何玄機説出來聽聽,莫不是在此説風涼話欺騙他吧?魯全説這是他的秘密不能現在透露,否則就不靈驗了。地保不相信魯全有這個本事,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可行,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地保一再強調妖物的可怕,魯全又有些害怕了。但此時酒癮已經發作,他想先騙點酒喝了再説,到時候遇到妖物就趕緊跑,這樣也許能矇混過關。地保搬來一罈子好酒給魯全喝,他認為魯全不一定能破案,若是他被妖物吃了,這頓酒就當給他送行了,因此並不吝嗇這點酒。魯全已經多日不得酒飲,於是伸長脖子就把酒往肚子裏猛灌,肚子裏酒滿了,脖子上的酒囊也撐得鼓囊囊的。魯全還覺得不過癮,起身時又把剩下的半罈子酒裝入葫蘆帶走。
天黑之後,魯全走出了地保家,搖搖晃晃朝亂葬崗走去。地保讓三個年輕小夥點起火把,準備跟隨魯全去降服妖物,魯全聽罷趕緊勸他們不要隨行。如果有這三人跟隨,豈不是逃跑不了了?地保見魯全執意一個人前去,於是便讓三個年輕小夥不再跟隨。
魯全見地保等人走後,擔心他們還會悄悄跟上來監督自己,於是便不再繼續前行。他坐在距離亂葬崗不遠處的地方等待,看着天色像黑布一樣籠罩下來,幾點綠油油的鬼火在亂葬崗上四處亂飛。
魯全準備喝下最後一口酒,然後起身穿過亂葬去,因此他隱約感覺到地保就在身後不遠處,他正在瞅着他呢?魯全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為了一頓酒送了命是不值得的。但眼下已經沒有退路,只得硬着頭皮上了。魯全喝了一大口葫蘆裏的酒,不知不覺竟然醉倒在了路邊。
不知過了多久,寒風將魯全冷醒,他隱約覺得身邊草叢裏傳來“刷刷刷”的響聲,魯全心中大驚不已。此時他看見一個黑影從亂葬崗中的草叢中竄出,向他慢慢地走了過來。魯全嚇得脊背發涼冷汗直冒,黑影竄到魯全身邊張開血盆大口就咬。
魯全説是清醒,實則還有一些醉意,他下意識地進行躲閃。妖物將爪子按在他的身上,張着大嘴咬他的脖子,魯全本能地躲閃着。他脖子上鼓囊囊的酒囊讓妖物難以下嘴,雙方僵持多時,妖物始終無法咬到魯全的脖子,惱羞成怒之下一口咬破了酒囊。魯全只感覺到脖子上一熱,隨後便是酒囊破碎酒液四濺的聲音。魯全脖子一陣劇痛,驚叫一聲當場昏死過去。
當魯全再次醒來時,脖子上的血已經不再流淌,他伸手一摸,發現酒囊早已經空空如也,葫蘆也被咬開,酒味遍地。在他的身邊,躺着一條巨大的“狼”。“狼”渾身酒味倒在地上已經不能動彈,魯全見到這麼大的“狼”嚇得目瞪口呆。
就在此時,地保和幾個年輕人打着火把來了,地保見魯全未死都驚訝無比,又見地上躺着一條大“狼”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其中有一個年輕人踢了一腳大狼説這不是狼,這是蘆溪村裏劉泉家的看門大狗,這條狗已經失蹤很久了,沒想到它躲在這裏。
江左村的劉泉是一個釀酒師,他一輩子嗜酒如命,也喜歡釀各種各樣的酒。他一輩子沒有娶妻,這倒不是因為他沒有錢,而是因為他只喜歡酒。劉泉喜歡鑽研各種古法釀酒,他釀酒除了自己喝和賣掉一部分還錢外,大部分的酒都拿去送人。劉泉就是這樣一個怪人,人們都説他上輩子是個酒神。
劉泉釀造的仙人醉,能讓人喝後數日不醒。仙人醉成了他一輩子最以引為傲的發明,劉泉獨自一人生活,家中有一條大狼狗為伴。這條大狼狗長得高大健碩,劉泉在家中釀酒,自己也喜歡喝酒。每次釀出好酒,劉泉都會給狗喝。這條大狗終日與劉泉為伴,竟然也喜歡上了喝酒,而且嗜酒如命。每頓飯要吃生肉和喝酒,若沒有酒喝就會叫嚷不停。
劉泉是釀酒師,家裏有的是酒,這條狗自然也照常飲酒,漸漸酒癮成癖,變得和魯全一樣嗜酒如命了。不久前,劉泉釀造出了更猛烈的“仙人醉”,此酒喝了能讓人長醉十多日才醒,劉泉之所以釀造“仙人醉”就想把自己醉死,因為這是作為一個酒痴的終極目標。
劉泉釀出最烈的“仙人醉”後興奮過度,連飲了幾大碗,結果倒地不醒直接醉死在了家裏。事後仵作檢驗發現,劉泉釀酒已經走火入魔,他釀造的最烈“仙人醉”不是什麼神仙酒,而是放入的過量的酒藥,直接把自己給毒死了。
劉泉死後,他的大狗就可憐了。大狗整日紅着眼珠子在鎮上的酒館前轉悠,它已經嗜酒如命,不喝酒就難受得很。大狗每日蹲在酒館門口聞酒味,後來又跟蹤喝醉酒的人,最後索性藏身在亂葬崗周圍,專門伏擊那些醉漢。所以這就不難理解,為何被伏擊的人都被咬斷脖子,胃被挖出了。
這一切都是大狗在作祟,哪有什麼妖物食人?魯全酒囊裏都是酒,葫蘆裏還有半壺酒,大狗撲來襲擊魯全,結果咬破了酒囊。大狗原本就是為了喝酒,咬破酒囊喝光了酒,又將酒葫蘆裏的酒喝得一乾二淨,大狗許久沒有喝那麼多酒,所以瞬間醉倒在地。魯全的酒囊救了他的命,也抓住了害人兇手。
趁大狗還沒醒,地保和魯全等人就將它捆住抬去縣衙交差。吳縣令見大狗抬到,又問清楚了此案的前因後果,於是下令將大狗亂棒打死,並且張榜公佈破案結果,以安定民心。魯全破案有功,縣令獎勵100兩銀子給他娶妻安家。此案過後,魯全的酒囊已破,郎中將其切除,魯全從此再也不飲一滴酒。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此案絕非杜撰編造,公案記錄之中也有其詳細記載。酗酒如命,狗也如此,最終連殺三人,不過是為了口腹之慾。人喝酒誤事,酗酒之人更是慢性自殺,因為喝酒殺人或被殺的例子比比皆是。魯全從此滴酒不沾,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
古案今談,不過是勸誡後人約束自身,適當飲酒,利己也利他人。
自此,清代酒囊伏魔案,到此結案。
參考文獻:《清代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