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居家中總覺有人偷偷進來過, 我假裝出門發現是養父在搗鬼

我獨居家中總覺有人偷偷進來過, 我假裝出門發現是養父在搗鬼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有離十七 | 禁止轉載

  1

  這個城市已經接連下了一個星期的雨了,言子葉從出租車往外看去,天邊低垂的烏雲顯得很斑駁。她想着今日施雲布雨的可能是個生手,還不熟練這項工作,所以才會有些地方濃重,有些地方淡薄。

  密密麻麻的細雨落在車窗上,她伸出手去接,一陣酥麻的涼意透入肌理,沁人心脾。就在此時,一道煞白電光毫無預兆地劃破烏雲,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天炸雷,嚇得她趕緊收回手搖上了車窗,心裏有些害怕。

  不多時車停在了一家高檔餐廳外面,在侍應生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包廂,恰好能聽到了裏面賓主盡歡的熱鬧聲響,她站在那竟然不敢敲門。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總要見他最後一面,給他留下一個得體大方的模樣,那麼在今後的漫漫人生裏,他若能想起我來,也不至於厭惡。

  終於鼓足勇氣抬手要敲門,門卻自己開了。顧平生一臉驚訝地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言子葉,説:“我以為你不來了。”

  “顧叔叔你訂婚,我怎麼可能不來呢?”

  仿若之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從來沒有存在過,她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從他身邊徑直走了進去,裏面的人熱情招呼她入座,許一帆不懷好意笑道:“小葉子,遲到了該罰啊!”

  “罰就罰。”

  她拿了桌上的酒瓶往杯子裏倒滿了酒,其他人都起鬨,“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豪氣了?”

  許一帆見她果真笑着舉了酒杯一飲而盡便開始翻舊帳,“我第一次見她那會還只會躲在顧平生那小子後面叫叔叔呢!”

  顧平生好像忘了自己剛才要出去做什麼,早已轉身落座,在人羣裏附和着笑,言子葉只覺得這笑容諷刺得很,於是很快又把空杯倒滿酒端到了程玥面前。

  程玥是今天的女主角,顧平生的未婚妻。她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她,打扮得很漂亮,像繁星滿天的夜空裏那一輪月亮,不管星星多麼璀璨,都不能奪走她的光輝,與顧平生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尤為登對。

  “程小姐,您和我叔叔在一起後,我可得改口叫您阿姨了,到時候可千萬別介意。”

  程玥站起身來,笑道:“怎麼會?有小葉子你這麼乖巧的晚輩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我敬您一杯,祝您和顧叔叔永結同心,百年好合。”這話她自己都不信,説出來卻好聽得很。

  顧平生攔住了又要一飲而盡的她,看起來有些生氣,“好了,小孩子喝什麼酒?”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説了,這可是我對你未來的祝福,你確定不要我喝?”

  他聽得出來她語氣裏的挑釁,與曾經那個乖巧懂事的她相去甚遠,於是不再阻攔,只是皺眉望着她看起來灑脱地一口灌下,然後坐回去和許一帆説話。

  一頓飯吃下來,言子葉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想他,也不去嫉妒他的未婚妻。許一帆察覺出她的異樣,勸她不要硬抗。她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要出國了。”

  許一帆並沒有感到驚訝,甚至有幾分瞭然,只是有些不放心,“小葉子,是你自己想去的嗎?”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媽覺得只有我離開了才不會去打擾他。”

  望着她嘴角的苦笑,許一帆不禁嘆了口氣,“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

  2

  言子葉坐在飛機上,關機前刪去了手機裏所有與顧平生沾邊的東西。看着過往留下的的這些痕跡,説真的捨得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又去找他。

  當一段感情走到了最後,已經不能挽留,她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擾他的生活。

  顧平生是言子葉養父的朋友,她大四實習那一年,因為工作的地方和顧平生公司在一棟寫字樓,所以被養父拜託給了他照顧。

  第一次見面是他請她吃飯,一身筆挺的西裝,價值不菲的腕錶,配上英俊瀟灑的相貌,保持着距離的親和力,簡直就是高配版的精英,讓她極有自知之明地舉止禮貌而謹慎。

  顧平生問她適不適應實習工作,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她便笑着説:“一切都挺好的,雖然有點忙但是很充實,也很有挑戰,可以學到很多學校裏面學不到的東西。”

  説得冠冕堂皇,心中卻不這麼想:每天不是打印文件就是給他們跑腿,一會要往這個部門送東西,一會要朝那個部門要東西,中間還少不得要聽他們抱怨,被他們埋怨。有時候被安排去外面辦事還要給辦公室的老人帶一大堆東西,這工作好個屁!

  有些時候,別人問的問題是不需要當真的,因為對方也許只是沒話找話,並不是真的想聽到你滿是抱怨的答案。這是言子葉在這個世界摸爬滾打了二十幾年後明白的道理。

  顧平生不再問工作的事,只是點了點頭,“那就好,不過你要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可以來找我,或許我能幫上忙。”

  她一如既往地乖巧應着,心裏卻沒有當真。

  這次見面後他們偶爾會在上下班和午休時遇見,顧平生身邊總是有一些與他一樣光鮮亮麗的人,每次都是相談甚歡的樣子。言子葉奉行着“不靠近,不打擾,不麻煩”的“三不主義”,對他是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就匆匆打個招呼,然後瀟灑離開。

  大四上半學期,學校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那天下午學校的學生幹部打電話來讓她趕緊去修改一份資料,言子葉不得不從公司直接趕去學校,恰好遇上晚高峯,攔了好幾趟出租都被人捷足先登,氣得她後槽牙咬得咯咯直響。

  正猶豫着要不要走去地鐵站時,一輛寶馬M760Li xDrive停在了她面前。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公司同事裏有一個富二代,最近正興致勃勃地要換新車,拿了一堆雜誌在研究。她閒下來沒事就翻了翻,一眼就相中了這輛。

  車窗落下,露出的是顧平生一張英俊的面容,他問她是不是有急事,可以送她,言子葉一句“不用了”差點脱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望着路燈下車來人往的忙碌景象,滿懷感激地坐進了後座。

  路上有點堵車,她很是不好意思地問他晚上有沒有什麼要緊的事,表示不希望自己耽誤了他。顧平生笑着説自己沒有安排,想了想又繼續道:“你不需要一直這樣和我説謝謝,或者擔心給我造成麻煩,我既然説要幫你就説明我有這個時間。”

  她被堵得説不出話來,只好點頭説:“好的。”

  從學校回家,言子葉坐在夜班公交車上,風拂過她的面頰,抬頭可以望見漫天星河璀璨,突然就想起了顧平生説的話以及他當時自信而從容的神態。

  這個人好像比她想象得要真誠一些,她以前對他避之惟恐不及是因為下意識把他劃到了自己的圈子以外,但是現在好像可以做一些改變了。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想着習慣睡美容覺的養母應該已經睡了就沒有開燈。可是當她走進客廳時,發現窗台邊有個人影好像是在抽煙,連忙開了燈,關切問道:“媽媽,你怎麼了?”

  養母將手上未燃盡的香煙掐滅在積了厚厚一層的煙灰裏,然後拉着她坐了下來,那樣子像是已經深思熟慮了好久,只等着和她開口,“小葉,我要和你爸離婚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説可能有些突然,但是媽媽希望你能理解。”

  言子葉在心中想,這一點都不突然,她的養父已經兩個月沒回過家了,因為他執意花更多的錢在他不被人看好的藝術上,卻不管妻子多年擱置夢想為生存打拼的付出。

  生活的瑣碎早已將當初那份熱烈純粹的愛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是日漸衰老的容顏和與日俱增的抱怨,而她的養母不能生育,一個領養的孩子不具有維持枯燥婚姻的能力。

  她很冷靜,甚至顯得有些過於成熟,“媽媽,如果你真的覺得現在的自己過得不快樂,你不再愛爸爸了,那我支持你。”

  他們離婚的事情辦得比想象中順利且迅速,不過令言子葉感到驚訝的是,在他們協商過後,竟然會決定把房子留給她。

  3

  言子葉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遇到顧平生了,上下班沒有見到他,午休的時候去他經常去的餐廳和咖啡店也沒有看到他。她有些失落,但是隻是一瞬便反應了過來,敲着腦袋罵自己:“你這是在幹嘛?別人有自己的事要忙,你管得着嗎?”

  在下定決心不再想這件事後,她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卻接到了顧平生的電話。他在手機那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言子葉,你爸爸讓我把一些東西交給你,你下班後我給你送過去。”

  她哪敢這樣麻煩人家,於是立馬拒絕了這個提議,“不用了,我過去找你拿,你現在在公司嗎?”問完又發現有些不妥,“或者你什麼時候有空?”

  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要騰出哪段時間給她,“我今天剛出差回來,所以不在公司,你要是不怕麻煩的話,下班後可以自己來我家取。”

  這回換言子葉猶豫了,她思索着取個東西還得去他家這件事到底可不可行,卻不想那邊他已經在催促她了,“決定了嗎?”

  一咬牙一跺腳,她便果斷應了下來,“行,你把地址發給我,我下班就去找你。”

  在出發去見顧平生之前,她還是很謹慎地給她的養父打了電話確認這件事,結果是他專心於藝術這件令他着迷的大事,所以在顧平生恰好去找他的時候順便把東西交給他讓他代為轉交。

  她照着地址找到了他家,那是一個高檔小區,治安非常好,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是保安把她攔在了外面,説除非有住户親自來帶她進去,不然必須要乖乖在外邊等着。

  她只好給顧平生打電話,卻被告知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望着保安那種“看吧,我就知道是騙子”的眼神,有那麼一刻,她懷疑他是故意在整她。

  她大概在外邊的椅子上坐了兩個小時,當手機只剩5%電量的時候,他終於回撥了過來,叫她不要離開,他馬上回去。

  此時已經快要入冬了,樹上的葉子凋落得只剩下零星幾片,即使是精心修剪的四季常青灌木叢也顯出一種畏寒的頹勢。

  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很想擠進保安室抵擋一下寒冷,但是很顯然這不太可能,因為保安依舊保持着看她這個“騙子”的好戲的態度。

  當顧平生的車燈對着她發出刺眼的光的時候,她把前兩個多小時在心中對他的咒罵全部拋到了腦後,簡直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上了他的車,然後以趾高氣揚的姿態從保安面前經過。

  這一刻的滿足感彌補了她因忍受保安眼神侮辱那麼久而受損的自尊心,顧平生如同保護她的超人降臨。

  當超人把她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後,她才反應過來,如果不是他放自己鴿子的話,她本來是不需要受這樣的罪的,“我以為您這樣的人應該會很講信用。”

  “對於這件事我向你道歉,原本我以為你下班再坐車到這邊會比較晚,沒有考慮到你會提前下班,錯開了晚高峯。”

  他神色仍舊那樣清淡,彷彿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反而是她太着急,結果自作自受。

  這氣得言子葉在心裏朝他揮了好幾拳,嘴上據理力爭,“我承認我的確為了地鐵上不那麼擠而提前過來了,但是你也沒説清楚具體幾點過來,我到這的時候就已經快要7點了,自然就是晚上了。

  “再説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像你們這種工作繁忙的商業人士,難道不應該時時刻刻開着手機嗎?”

  她説完這一番話後拼命呼吸了兩口空氣,自以為很是滴水不漏,就是有點太過激烈。偷眼瞧了瞧,只見他如同看幼稚不肯聽話的小孩子一樣望着她笑了笑,“工作以外的時間是我自己的,不論是誰都沒有資格反對我將手機調到靜音。”

  言子葉詞窮了,她只能盯着面前的這個男人,悲哀地發現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但是與此同時,她又不得不慶幸,他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長輩的位置來呵斥她的無理。

  長久的對視在顧平生髮現面前這個女孩子的面色開始變得緋紅時停止,他裝作咳嗽一聲轉移了目光,“你沒有吃飯吧,我給你打包了點帶回來了。”

  反應過來的言子葉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一雙眼睛到處轉,想找到一個着落點,以致於忘記了拒絕他。

  她匆匆吃完飯又忙着收拾餐桌。説實話,她有着顧平生接觸過的女孩子身上少有的小心翼翼,他明白過分的乖巧懂事或許是她的偽裝,但這份謹慎、刻意地逼迫自己去變得處事周全絕不是偽裝。

  他把她養父要交給她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對冰裂紋的茶杯,整體呈現紫紅色,大小正好,看起來既美觀又很具有實用性。

  言子葉的笑容幾乎抑制不住,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這對杯子上,錯過了顧平生眼中一瞬的錯愕。

  這是她好幾個月之前去養父工作室的時候看中的,她很喜歡,卻把這份喜歡壓在了心中,什麼都沒説,不曾想竟然還是讓他看出來了。

  4

  那晚他送她回家,倒車準備離開時又放下了車窗,朝還站在大門口目送他離去的言子葉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他説:“我希望你今後看見我可以不要再躲了。”

  原來她的那些小把戲從來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自那以後,言子葉就真的不再躲着顧平生了,甚至有時候兩人還會在一起吃午餐,別人總會誤以為她是他新帶的實習生。也不知為什麼,每次聽到別人這樣講,她心裏都會很不爽地嘀咕一句,“才不是。”

  她的養母已經決定調去國外工作,她很希望言子葉能與她一起去,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出國進修,另一方面也想要帶她見識更廣闊的世界。但是她思慮再三,拒絕了,説不清楚為什麼拒絕,只是心中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並不想離開這。

  十二月,在養母離開後不久,她的養父給了她一張十萬的銀行卡,希望她能把房子空出來。

  當初並沒有辦理過户,所以她即使想賴着不走也沒有資格。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當初一口答應把房子給她,又為什麼特意將那對杯子送給她,不過是為了麻醉她們這兩個女人,好達成自己的目的。

  養父説她可以慢慢找房子然後再搬出去,卻在白天趁她不在的時候帶人來看房。

  言子葉得知後連夜搬出了那棟房子,在外邊找了個快捷酒店住下。

  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寄身在這個屋檐下。本以為足夠通達事理,可以應付人生的諸多無常,可是面對這樣赤裸裸的算計,終歸還是覺得心寒。

  她不敢同養母講這件事情,她怕惹她生氣,更怕打擾她的生活。

  她的朋友本來就不過寥寥,深夜傾訴免不了壞了人家的心情,就這麼翻來覆去,眼神定在聯繫人中的一處,卻不敢按下,空折磨了自己一夜。

  第二天照常上班,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有好幾次都差點趴在電腦上睡過去,直到顧平生髮來信息叫她一起去吃鱈魚子,她才勉強打起精神做完上午的工作。

  顧平生驚訝於她的無精打采,“言子葉,你這是昨晚一夜沒睡嗎?”

  她一邊往嘴裏塞着食物一邊點頭,聲音要比想象中來得冷靜,“我從家裏搬了出來,臨時住在快捷酒店,睡不着。”

  剛拿起的筷子被他“啪”的一聲重重擱下,“你做事一向來都這樣莽撞嗎?即使要搬也要先找好房子吧!”

  他像是責怪任性的孩子,一下子就勾出了她的委屈,“你以為我願意?我一個人住,他趁我不在就帶人來看房,要是鑰匙被其他人拿了怎麼辦?”

  他頓了頓,才試探着開口問道:“你説的是你的父親?”

  她現在聽到“父親”這兩個字就覺得可笑,抬了頭幾乎是惡狠狠地強調:“他只是我養父。”

  顧平生看着她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搖了搖頭,不曾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的養父這樣逼迫,瞬間覺得自己交錯了朋友,定了定又問她,“那你現在是一邊住在酒店一邊找房子?”

  “只能這樣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呢,你可以先搬來我那住,等到你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説出口他就後悔了,作為一個比她大了一輪的男人和她提這樣的建議實在是顯得輕浮,與他素來引以為傲的沉穩不相符。幸好她拒絕了,“不用了,我還是不打擾你了。”

  “那當我沒説。”

  言子葉似乎總是把“是不是給對方造成麻煩”當作考量一件事的首要標準,這點其實是顧平生一直希望她能做出改變的,於是他又添了一句,“不過你最好把房門關好,把房間仔細檢查一遍,畢竟快捷酒店並不安全。”

  她沉默點頭,卻把他這句話記在了心裏。晚上回酒店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新聞裏面報道的殺人案件,各種兇手心腸狠毒,受害者死相悽慘地在心裏輪流出現,搞得她神經緊繃,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出意料的,她又失眠了。

  黎明時分實在困得不行才睡了過去,再睜眼就八點半了,想爬起來迅速趕去公司才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很悲催的,她感冒了。

  打電話到公司請假,在心裏哀嘆這個月全勤獎就不要妄想了。

  她洗漱完套上最暖和的羽絨服下樓去買藥,順便在早餐店買了點粥。吃了藥喝了粥就倒在牀上睡覺,等下午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顧平生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迷迷糊糊給他回了個信息,告訴他自己只是感冒了所以沒去公司。剛發過去對方就打了過來,劈頭蓋臉一頓教訓,“感冒了起碼要告訴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有人會因為你莫名其妙地失去聯繫而擔心啊?”

  她全身發燙,推測自己應該是發燒了,根本就沒有力氣去反駁他,只能沙啞着嗓子道歉:“我錯了。”

  生病中的人好像要比平常脆弱許多,她頭一次這樣失態地在他面前示弱,“顧平生,我好像發燒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他便趕了過來,強行收拾了她所有的東西並辦理退房,然後將她送去了醫院。不過令他大跌眼鏡的是言子葉竟然暈針暈血,護士剛抽出針她就捂着眼睛抖成了篩糠,他在一旁哭笑不得。

  5

  經過一番折騰,言子葉算是正式住進顧平生家裏了,為此她保證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同時也保證會早點躲進房間不妨礙他的任何私事。

  顧平生聽到她説這句話的時候疑惑了許久才想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瞪了她一眼,“我從來不會帶女人來家裏過夜。”

  她望着他轉身走進廚房的背影,回味着他這句話,竟然有些欣喜,感嘆他私生活不算混亂,是個難得的好男人。然後越想越不對勁,如果從字面上來説,他這句話的意思顯然將她排除在了女人之外。

  “顧平生你把話説清楚。”

  和他待在一起後,言子葉發現他的生活過得規律而精緻。

  每天早上六點鐘起牀,七點半以前到公司。沒有工作的時候二十三點以前睡覺,三餐規律而營養。平常喜歡的運動是騎自行車和打高爾夫,偶爾跑步,空閒時間會看看書。不過,如果工作上臨時有急事,他也有可能通宵熬夜。

  為了適應他的工作節奏,言子葉不得不早睡早起,硬生生將學校裏養成的那一身壞習慣改了一大半。

  起初她是怨聲載道的,後來慢慢從有規律的作息時間裏得到了好處,加上顧平生偶爾還會就她的實習工作給出一些寶貴的建議,於是她發現自己就這麼心甘情願地被同化了。

  顧平生今日約了他的朋友打高爾夫球,聽説她看了好幾處房子決定不了要定哪一處,便叫她一塊去玩玩。她説自己不會打,去了也是在一旁看着,他便揪了揪她的馬尾,“總比你一個人在這裏糾結半天沒有結果好。”

  於是她就在那遇見了自來熟的話癆許一帆。

  他看起來比顧平生還要年輕一些,笑起來的樣子像善良的鄰家大哥哥。言子葉推測他就是靠着給人造成這種錯覺來誆騙其他小女生的,好在他看在她是顧平生的小跟班的份上,還是很夠意思的。

  許一帆和顧平生是大學同學,於是她一反常態地趁機問了許多有關於顧平生學生時代的事,換做以前她對別人的隱私肯定是保持着絕口不提的態度。許一帆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尋常,“小葉子,你不會是喜歡上你這個顧叔叔了吧!”

  她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矢口否認,“怎麼可能?我只是比較好奇罷了!”

  哪知他一臉“你休想騙我”的樣子盯着她笑,搞得她滿臉緋紅,“像你這樣的小女生我見得多了,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否認有什麼用?”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些事不説破則以,説破了就如開閘之水,那些被刻意忽略的感受隨浪而來,勢不可擋。

  言子葉正陷入這種心思糾結而面容難堪的境地,顧平生已經朝她走了過來,“你怎麼了?”

  她如同大夢驚醒,回過神來正對上他一雙温柔的眼睛,心慌得不得了,生怕他察覺出什麼,支支吾吾道:“沒事。”

  許一帆也在一旁打圓場,“我們正建立革命友誼呢,你就不要問了。”

  自回去以後,言子葉就不敢正眼瞧顧平生,是以她也就不知道後者看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苦思冥想了半天,還以為許一帆花花公子的心思打到了她身上,特意打電話過去求證了半天,許一帆卻只是笑道:“我倒是想啊,但是小葉子眼光差了點,不喜歡我。”

  吃了晚飯,他提議出去散散步。

  言子葉本來想要拒絕,但是他説順便幫她解決租房子的事,她只好厚着臉皮答應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分析,最後定了離他家不算遠的一處公寓樓。本來按照言子葉平時謹慎的風格,從籤合同到搬過去少説也要一個星期,但是這次她成了絕對的行動派,三天後就拎包入住了。

  她請他吃飯,作為她麻煩了他這麼久的報答。

  言子葉以為今後就可以和他回到最正常不過的關係,卻不想被同事撞了個正着,加上這段時間他倆大部分的時候是一同上下班,那些無中生有的八卦在格子間傳得比什麼都快,沒過多久,連保潔阿姨都知道了,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傍上眾多女人的男神顧平生,手段了得。

  言子葉自認為沒偷沒搶,兩人都是單身,即便有什麼也不至於被人説得這麼難堪,何況現在兩人並沒有跨越朋友的界限。可是流言猛於虎,越解釋越亂,她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找各種理由躲着不見他。

  破天荒的,許一帆來找她一起吃飯,她仍舊被那些流言困擾,提不起一點興趣,味同嚼蠟。許一帆實在看不下去了,遂一本正經教育她,“你都已經是一個社會人了,為什麼還要那麼在意別人説的話呢?”

  她從碗裏抬起頭要解釋,説了“因為”兩個字就泄了氣,默默地看向其他地方。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但是一想到這份感情被人揹後侮辱就覺得無法輕易釋懷。

  眼睛隨意地掃蕩,不經意便搜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看着她,朝她走來,言子葉驚訝地回過頭問許一帆,“你沒有説他會來的。”

  他向迎面走來的顧平生招了招手,笑道:“你越是躲着他,越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看着他從容入坐,她鼓起勇氣向他道歉,“對不起,因為我,給你添麻煩了。”

  “這不算什麼。”一貫的雲淡風輕,對於已經在這個圈子混得遊刃有餘的顧平生來説,這樣的事實在不足掛齒,但是對於言子葉來説卻並非如此,她還太年輕,沒有經過嚴寒的洗禮。

  “你要記住,在背後説別人的閒話不如專心於手上的工作,這樣就不用在別人得到的比自己多的時候,只會無中生有。”

  他把道理反過來跟她講,這讓言子葉大為驚奇。相處這麼久以來,這個人好像總是有辦法給她灌輸各種各樣的思想,更讓她感到疑惑的是,自己從來沒有反感過。

  6

  日子便這樣忙碌而平淡地過了下去。順路的話,顧平生會接送她下班;得空的話,也會約她和許一帆聚一聚;合適的話,還會耐心給她工作上遇到的難題指導一二。

  言子葉以為自己對這個人的歡喜會被慢慢放下,就像逐漸平息的流言一樣,但事與願違,她變得更加依賴他了。

  快過年的時候,她的養母從國外回來,她將她接回了自己租的房子,不得不坦白了養父把以前的房子賣了出去的事實。

  言子葉拼命勸了半天才平息了她的怒火,但是第二天言子葉下班回來,才知道她還是去找了前夫,拿回了一張二十萬的銀行卡。

  她説,“這是他欠我的。”

  新年的第一聲鐘聲敲響,城市的上空綻放絢爛的煙花。

  言子葉主動給顧平生打了電話,和他説了今年的第一句“新年快樂”。其實她還説了一句,只是他那邊太過嘈雜沒有聽見罷了,她説:“顧平生,能遇見你,是我的運氣。”

  在最好的年紀遇見一個讓她歡喜的人,沒有電視劇裏的狗血情節,相遇相識相知,平淡,亦足夠美好。這就是彼時言子葉心中的小確幸。

  整個假期他們都沒有見面,只是通過手機聊天,聊的依舊是生活裏的平常事,但依舊令她歡喜。養母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都被她用無可反駁的理由糊弄了過去,直到養母出國的前一天。

  她在一旁幫着收拾東西,養母希望她出國的想法又重新被提起,她一如既往地拒絕,氣氛突然就變了,養母丟了手中的東西正色盯着她,讓她不禁感到心虛。

  原來養母早就知道了言子葉和顧平生的事情,之所以按兵不動只是希望她能自己坦白,但是她明顯低估了女兒藏心事的能力。

  “我只是簡單的喜歡他。”這樣直白的話是言子葉從前不會説的,但是她今天説得乾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那他喜歡你嗎?”

  一句話噎了她半晌,“我不知道,所以我有機會去爭取。”

  誰説女孩子就不能主動了,她喜歡他,言子葉喜歡顧平生,她等待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她真正動心的人,怎麼可以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就放棄。

  養母皺着眉,緊緊抓住她的手,一點也不理解她這不亞於飛蛾撲火的行為。“我不允許,先不説他是不是喜歡你,就年齡來説你們倆就不合適,他比你大一輪。”

  這讓言子葉覺得有些好笑,“媽,這都什麼年代了。”

  她在失敗的婚姻裏受了傷,傷口還沒有癒合,所以成了驚弓之鳥,不管言子葉怎麼解釋都認定了她如果和顧平生在一起,因為兩人之間在各方面的差距,最後受傷的只能是她這個初入社會的傻女兒。

  “我希望你能找一個年齡相當的人,你們有共同的語言,共同的經歷。”

  她如此固執,言子葉迫於無奈只能走好眼前這一步,假裝答應了,但是這也更加堅定了她要問問顧平生的想法。

  幾天後,當她鼓足勇氣決定做出人生中第一次“出格”的行為,去向他表明心意的時候,他領着女朋友到了她的面前,很自然,很大方地介紹她,“程玥,我的女朋友。”

  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想了一天一夜的腹稿全部變成了無用功,坐在那除了不停地對他們的言語點頭表示贊同便不知道還要説些什麼,甚至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比較合適。最終倉惶離去,做了逃兵。

  她的愛情,還未開始,已經結束。

  遵循她性格里的那點懦弱,她成了縮頭烏龜,上班比平常早,下班比平常晚,中午點外賣,除非有工作,不然絕不離開辦公室,杜絕了一切會見到他的機會.

  但是還是會忍不住,有時候想偷偷去看他一眼,發了瘋地想,這時候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

  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她失戀了,顧平生有了新歡,那個叫程玥的女人,無論是外貌還是才學都比她這隻醜小鴨高了好幾個檔次,她被無情地拋棄了。

  於是便有許多沒事找事的人話裏話外地“關心”她。看笑話的多,真同情的少,言子葉算了算時間,索性遞交了辭呈。

  還好,建立了深厚革命友誼的許一帆還願意陪着她,什麼都不問,只是陪着她喝酒,一瓶一瓶往下灌。空一瓶,就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句,“忘掉顧平生。”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反正喝到最後,意識已經不受她控制了,好像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終於不再這麼慫,她抓着顧平生熨貼得平平整整的西裝領口,哭着告訴他自己有多喜歡他,自從那天他送她去醫院,她就徹底喜歡上他了。

  她第一次這樣認真地把一個人藏在心裏,還來不及説出口他就喜歡上了別人,她卻連恨他的資格都沒有。

  夢中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言細語哄着她,“言子葉,過幾年,如果你還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歡我了,那我祝福你。”

  她在夢中拼命搖頭,“不,我怕等到那天你就變心了,你不會再和我在一起了。”

  第二天醒來,頭痛欲裂,隱約夢見了他,可是夢中的事情忘了個乾淨。遠在大洋彼岸的養母打電話過來,問她最近怎麼樣,她沙啞着嗓子回答:“他不喜歡我,他喜歡別人。”

  那端沉默了許久,語重心長安慰她,“孩子,放下吧,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忘了的。”

  7

  言子葉回學校完成畢業答辯後便出了國,在國外待了三年,沒有再談過戀愛。她説:“一想到那個人不是他,我就提不起興趣。”

  她的養母找到了攜手同行的伴侶,偶爾會找她聊天,很少提起顧平生,一旦提起也總會被她一句“我放下了,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忘記”作為藉口一筆帶過,可是她總是在心裏想,“什麼時候忘記呢?明天?明年?還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感情這種事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兜兜轉轉,一轉身就能把曾經那個愛得死去活來的人徹底放下了,有時候明明只是淺嘗輒止的一段曾經,卻刻骨銘心記了很多年。

  三年後言子葉回國,去了很多城市,卻唯獨沒有回到那個有顧平生的城市。她一面祝福他嬌妻在懷,兒女成雙,一面又害怕真的見到他這樣圓滿。只要想想他的幸福與自己無關,就覺得嫉妒。

  回國第二年,在公司舉辦的客户答謝會上,她意外地遇見了許一帆。當初她走得果斷甚至可以説決絕,將以前的手機號什麼的基本都換了,所以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過了。

  許一帆第一眼甚至沒有認出來她。

  “你這幾年變化不小啊,不過,越來越漂亮了。”

  許一帆端了酒杯敬她,她抿了一小口,苦笑了一聲,“五年了,自然今時不同往日。”

  “什麼都變了嗎?”

  言子葉望着他臉上大有深意的戲謔,思量了許久,“也許吧!”

  他蹙眉看着她假裝很淡定的樣子,幽幽道:“未必。”

  “他,怎麼樣?”(原標題:《顧先生,聽説你家缺個女主人》,作者:有離十七。小説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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