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環球網報道 記者 白雲怡】8月16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應約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通電話,重點就阿富汗局勢及中美關係交換意見。多名中國專家17日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中美兩國在阿富汗問題上擁有許多共同利益和訴求,但三個因素可能成為兩國在阿富汗問題上合作的障礙:美國對抗性的對華政策、華盛頓對中國阿富汗政策不切實際的期待,以及美國在反恐問題上的雙重標準。
據新華社報道,王毅在通話中稱,中方願同美方溝通對話,推動阿問題實現軟着陸,促使阿不再發生新的內戰或人道主義災難,不再成為恐怖主義滋生地和庇護所,鼓勵阿建立符合阿國情、開放包容的政治架構。王毅表示,美前一段倉促撤軍已對阿局勢造成嚴重負面影響,下步如再製造出新的問題,更不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而美國國務院並未公佈此次通話的具體細節。
分析人士17日對《環球時報》記者指出,王毅在與布林肯的通話中表達了中國願同美國就阿富汗問題協調合作的意願,但這種合作並非全無條件。對此,王毅已作出非常清晰的闡述,即“美方不能一方面處心積慮遏制打壓中國,損害中方正當權益;另一方面又指望中方支持配合。國際交往中從來不存在這種邏輯。”
蘭州大學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朱永彪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客觀上,中美在阿富汗問題上擁有不少共同利益,主要體現在三大方面:一是保證阿富汗不出現大規模動盪混亂,二是阻止阿富汗境內恐怖主義外溢,三是尋求在阿富汗構建一個包容代表各方力量的政權安排。可以説,在當前中美關係的大背景下,阿富汗問題是兩國為數不多可能實現合作的領域之一。
然而,國際政治現實顯然要更為複雜。朱永彪指出,儘管中美在阿富汗問題上有立場和利益一致的地方,但在美國整體針對中國的對抗性戰略沒有改變的情況下,美國指望中國能夠幫助其從阿富汗“脱身”是不現實的,更不必説華盛頓阿富汗政策調整還被視為意在“集中精力對付中國”。此外,美國在反恐問題上的雙重標準,也為雙方在阿富汗問題上的合作設置了障礙。
在阿富汗問題上,美國政府的對華態度曾有過明顯的轉變過程。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南亞所副所長王世達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稱,在奧巴馬執政時期和特朗普執政初期,美國在阿富汗問題上曾對中國抱有較大期待,認為雙方可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合作,但隨着特朗普政府後期,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從反恐轉向與中國的大國競爭,中美在阿富汗問題上的合作空間不斷縮小。而拜登政府基本延續了特朗普後期的對華戰略。
他同時指出,在阿富汗問題有限的合作空間內,中美的實質性合作也非常難啓動。近年來,中美多次就在阿富汗問題上合作進行溝通,但達成的實質性合作屈指可數。
“在阿富汗問題上,美國對中國存在一些不切實際的認知”,朱永彪分析認為,美國一些政策界人士認為,無論美軍是否撤離,中國都有強烈、主動參與到阿富汗事務中的意願,但事實並非如此,中國對阿富汗事務始終保持“謹慎兼具建設性”的態度。
這名中國阿富汗事務專家認為,此前中國和塔利班代表在天津的會晤,並不能被視為“中國尋求積極介入阿富汗局勢”的信號。中國與塔利班的接觸應被視為一種與阿富汗政治力量之一的正常互動,與美國、俄羅斯等國與塔利班的接觸並無本質區別。
就在中美外長通電話的同一天,中俄外長、美俄外長也分別就阿富汗問題通話。在同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的通話中,中方提出,中俄有必要就阿富汗新形勢加強戰略溝通與協作,其中包括“維護中俄在阿正當利益”“保障中俄人員、機構和企業安全”“阿塔應與各類國際恐怖勢力劃清界限”等。
而在美俄通話中,兩國外長表示,願與中國、巴基斯坦、其他相關國家以及聯合國代表繼續磋商,為在新背景下開啓包容性的阿富汗內部對話創造條件。
朱永彪分析認為,從俄羅斯目前的表態來看,莫斯科並不急於承認塔利班主導政權的合法性,此外,俄羅斯正在做一些基礎性工作,如幫助中亞國家“扎牢籬笆”提升邊防能力,考慮聯合軍演等。
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研究部主任錢峯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俄羅斯沒有表現出積極填補美國從阿撤軍留下的“軍事真空”的意圖。一方面,前蘇聯在阿富汗的失敗給了俄羅斯深刻的教訓,致使它不願重蹈覆轍;另一方面,敍利亞事務已佔據俄羅斯不少精力,俄羅斯無意再多面開闢戰場。
分析人士認為,在阿富汗問題上,俄羅斯與中國的立場與利益訴求有相當大的相似性,即在地區安全與大國博弈之間尋求某種平衡,並認為美國不負責任的倉促撤軍對阿局勢造成了嚴重衝擊。“阿富汗的動盪使中國和俄羅斯的關係更加緊密”,《南華早報》17日這樣評論稱。
中、美、俄是否有望實現三方合作,協助阿富汗解決未來政治安排?對此,王世達指出,中、美、俄加上巴基斯坦等國在內的協調機制一直存在,接下來,各國合作的重點將是保證阿富汗權力的平穩過渡,以及構建一個儘可能涵蓋最多民族、團體的阿富汗政權。不過,除卻上述地緣政治因素對幾個大國立場的影響外,這一機制缺乏執行機構,即使達成共識,能否落地也應打上一個問號。
而朱永彪則認為,在阿富汗事務上,大國的協調終究只是外因,無法彌合阿富汗內部各派勢力的歷史矛盾與深刻分歧。
“在阿富汗問題上,不是大國定下議程,阿富汗就會跟着走。這也可能恰恰是很多大國在阿富汗問題上犯錯誤的一個重要原因。”他表示,阿富汗內部力量的能動性、建設性和破壞性都很強,大國不應力圖充當“家長”的角色,也無法根本性解決阿富汗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