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宮博物院前院長馮明珠：努力彌補被削弱的中國文史教育

【環球時報報道記者 範凌志 林小藝】本月初，美國國會眾議長佩洛西執意竄訪台灣，導致兩岸關係繃緊至今。島內近日不斷出現譬如“戰時在台北故宮博物院避難最安全”“博物院將把文物運送至美日”等五花八門的討論和傳言，甚至有消息稱“70萬件文物中只能保護9萬件”，在台灣引起極大的爭議。作為兩岸文化交流的重要紐帶，台北故宮博物院相關信息的討論度，幾乎成為兩岸關係的“温度計”。也正是因此，島內民眾對故宮文物保護格外地關注，同時民進黨當局也曾企圖將其“降級”達到“去中國化”的目的。近日，台北故宮博物院前院長馮明珠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專訪時，詳細介紹了該博物院目前的管理模式、其在台灣的文化影響，以及島內文化界努力彌補被民進黨故意削弱的中華文化教育的現狀。

文物一件都不能少

環球時報：你如何看待近段時間“台北故宮博物院或轉運文物至美日”的傳言？島內民眾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憂慮？台當局相關部門隨後做出“闢謠”，值得信任嗎？

馮明珠：故宮文物是國家寶藏，台灣社會大眾很關心文物的去向，關心台北故宮博物院的發展和未來，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猜測。

俄烏衝突爆發後，台“立法院”詢問現任台北故宮博物院院長吳密察，如果發生戰爭，文物要如何處置？吳院長當時答不出，或許是因他對故宮認識不深，也沒有處理相關情況的經驗。他當時答應，7月提出應變報告。

以我在台北故宮博物院38年的工作經驗來看，博物院確實有不定期的消防、防災、防恐、防爆等演練。實際上，大部分博物館都有這樣的應急管理機制，但是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演練多半都是機密的。沒想到，吳院長將演習透露給媒體，但也沒有詳細説明，因此引發了社會的疑慮。

此前，島內網絡上傳出消息説，“計劃挑選9萬件藏品轉移”。這讓民眾不禁產生疑問：運到哪？哪裏是“安全的地方”？台北故宮博物院大概有近70萬件文物，按道理應該一件都不能少，如果真的如消息中所説，“只選9萬件疏散”，那（博物院管理層）就不能説是無能，而是居心叵測了。其實故宮專業同仁都知道，最安全的就是原地不動。誰會愚蠢到攻擊故宮文物呢？

“降級”將缺少監督

環球時報：台北故宮博物院負責人是通過怎樣的途徑選拔出來的？需要具備哪些素質？在當今的台灣，人選的政治立場是否是考量因素之一？

馮明珠：台北故宮博物院負責人是台當局（執政黨）委任的特任官。我認為，負責人不一定有非常多的博物館經驗，但一定要尊重專業。

吳密察是我在台灣大學的學弟，民進黨上台後，他從歷史系教授成為政務官，初任“行政院文建會副主委”。後來，他成為“國史館館長”，曾禁止大陸及港澳學者到“國史館”查閲資料，遭到很多人的反對，畢竟做歷史研究就是要公開。他雖然是學者，但意識形態與主張跟民進黨是扣合的。

不過與之前的林正儀、陳其南相比，吳密察已經算是蔡英文上台後任用的專業性相對較強的台北故宮博物院負責人了。起碼他在檔案學、管理圖書文獻這一領域相對熟悉。但他也是當局有什麼命令就怎麼做，沒有自己對台北故宮博物院的主張。

環球時報：您如何看待民進黨當局曾醖釀給台北故宮“降級”？

馮明珠：從1933年開始，當時的國民政府就把故宮博物院（當時稱國立北平故宮博物院）定位為“行政院”下二級單位。但是，此前民進黨當局有一個議題，要把台北故宮博物院下放到“文化部”。關於這件事，曾有當局高層及媒體問過我，我説，博物院自1933年以來的定位與做法迄今未變，一定有其道理，前人是有智慧的。

台北故宮博物院直屬台灣“行政院”主管，就會受到“行政院”“立法院”“監察院”“財政部”等多重監督。但如果它降格到“文化部”下，成為三級機構，組織縮編、位階矮化，“文化部”便可主導博物院發展，處置故宮文物，少掉一半以上的監督力量，對文物會安全嗎？對博物院發展會好嗎？甚至還有一種聲音，讓台北故宮博物院“法人化”，那更可怕，會由董事會決定一切，幾乎什麼監督都沒有了。所以民進黨對台北故宮博物院降格的設想，大部分人都是反對的。故宮文物是中華民族文化遺產，我反對無來由的變化與矮化。目前，博物院“降級”一事沒有明確説法，但每隔一陣子一定會有一點風聲被放出來，讓關心故宮文物的人擔憂未來的變化。

對“去中國化”心存憂慮

環球時報：你擔任台北故宮博物院負責人期間，兩岸故宮博物院交流密切，文博界交流也達到1949年以來最高峯。這些交流帶來了哪些積極的效果？

馮明珠：兩岸故宮博物院密切交流是從2008年馬英九上任後開始的，當時的台北故宮博物院院長周功鑫是我的長官，我承蒙她拔擢成為副院長，與她共事長達4年。兩岸博物院“破冰”是周功鑫院長花了很大力量推動的，比如“為君難：雍正文物大展”“山水合璧：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特展”等，我只是落實執行者。

那些年的交流，讓兩岸同胞都很興奮，增進了彼此的瞭解。特別是徹底開放“大三通”之後，大陸游客蜂擁而至，兩岸同胞達成水乳交融的局面。由於參觀人數不斷增加，更增加了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國際知名度。比如英國有一家世界頂尖的藝術刊物叫作《藝術新聞》，每年都會評選出一些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博物館和展覽。台北故宮博物院曾連續上榜，正是因為兩岸開放交流，讓其在國際上變得更有名。

我認為，正是因為兩岸同根同源，語言、文化沒有隔閡，雙方交流才能更加密合。

環球時報：卸任台北故宮博物院院長一職後，你開始擔任寶吉祥集團馮明珠文史研究院院長。當前研究院的主要領域是什麼？它在傳承中華文化及推動兩岸文化交流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馮明珠：2016年成立馮明珠文史研究院、2020年成立寶吉祥文史教育協會，都是台灣寶吉祥集團的顏錚皓總裁支持我做的。他出錢出力，希望能力挽狂瀾，補回被民進黨故意削弱的文史教育。

近期，我們正努力推廣文史教育，例如疫情嚴重期間，協會於線上開講“斯土斯民：值得我們記憶的台灣人與台灣事”系列講座。現在正值暑假，有很多小朋友來到協會學《論語》。我們還會教授小學生朗誦《千家詩》。此外，台灣高中中國藝術史課程被削減，我接下來會進行連續的講座，為中學老師和學生講解中國藝術史，彌補現在教科書裏遺失的東西。有些小朋友太小，還要父母伴讀。以今天為例，大概有28個小學員在讀《論語》，加上長輩大概40人，可以説是人員爆滿的狀態。

我們的工作也是在彌補當局“去中國化”的損失。當然，我不是獨行俠——大概40名來自台灣文化界、學術界、教育界的人士發起寶吉祥文史教育協會，現已有300多個會員，正因為大家對“去中國化”心存憂慮，所以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兩岸文化同源，我們絕對不支持分裂，而且也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