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駐斯里蘭卡記者 李亞洲君
近期，印度農民為反對農業改革法案而舉行的抗議活動頻頻升級，令印度陷入了一場不亞於新冠肺炎疫情的危機當中。1月26日，在印度共和國日閲兵當天，成千上萬的農民在首都新德里攻佔歷史地標建築——紅堡，舉行針對農業改革法案的抗議示威活動，還誓言2月初將“進軍”議會。
截至記者發稿時，印度政府與農民代表已進行10餘輪拉鋸式談判，均無果而終。分析人士預計，印度總理莫迪推行數月的農業改革恐將被迫夭折。
抗議活動再升級
目前，由農業改革觸發的政治和社會動盪已成為莫迪執政6年來最大的挑戰之一。導火索顯而易見，就是2020年9月通過的《農產品貿易和商業法案(增強與促進)》《農民價格保障與農業服務法案》和《必需品(修正)法案》三部改革法案。
2020年5月，印度財長希塔拉曼公佈經濟救助和改革計劃。2020年9月，印度議會兩院通過三項農業改革法案，主要內容包括：廢除“中間人”制度，允許農民將農產品自由出售；農產品價格由市場自由決定；允許企業自由儲備農產品。印度政府推行農業改革是想改變之前國家力量起主導作用的情形，轉而尋求市場在農業生產中發揮主導作用。
自2020年11月26日至今年2月，印度農民不顧疫情影響，在全國多地舉行抗議活動，要求廢止三部農業改革法案。兩個多月來，抗議活動頻頻升級，目前各種形式的示威活動已蔓延到全印各地，由於農民封鎖了部分公路和鐵路，也限制了包括農產品在內的貨物及人員流動。
1月26日，即印度共和國日當天舉行的抗議活動，更引發大規模騷亂，導致至少一人死亡、三百多名警察受傷。
按照慣例，新德里1月26日舉行閲兵式，慶祝第72個共和國日。印度總統科温德、印度總理莫迪出席閲兵式並檢閲各兵種部隊。閲兵隊伍離開後，來自印度北方邦、旁遮普邦及哈里亞納邦的大批抗議農民的拖拉機車隊進入新德里進行和平抗議活動。
此前新德里警方在與農民代表談判之後，同意只要不妨礙國慶閲兵，當天可以進行遊行示威。為此，警方安排4萬警力維持秩序，並用集裝箱和卡車堵住路口。但是，一部分抗議農民中途改變路線，衝破路障，和警察發生激烈衝突。隨後，抗議農民佔領了紅堡。騷亂髮生後的第二天，農民返回市郊的營地，他們誓言將繼續抗議，並在2月1日徒步返回城市，向印度議會“進軍”。
分歧始終難以彌合
目前，印度政府與農民代表的分歧始終難以彌合：印度政府希望農民理解，推行農業改革是希望以此實現印度農業的市場化，提升國際競爭能力。然而，農民代表以及反對法案的各界人士則認為，法案之所以能通過，是因為印度人民黨及其盟友在議會中的多數席位，事先缺乏與農民團體等利益相關方的溝通協調。與此同時，印度農民認為，取消政府保障價格後會影響自身生計，並且擔心一旦資金雄厚的大企業介入農業領域後，農民最終要看企業的臉色過日子。因此，農民代表要求政府徹底廢止三部農業改革法案。
分析人士指出，印度農民長期習慣於由政府提供農產品價格擔保，故而反對改革法案的推進。農民焦慮的原因還在於議價權的喪失。此前，農民和經銷商已形成利益共同體，農民通過經銷商形成統一議價權，獲得穩定保障。若改革推行，農民就會直接面對具有壟斷能力的大企業和財團，沒有了國家“託底”，分散的農户或將無力與公司化的大買家議價，很容易受到大公司的擺佈和壓榨。
有媒體就此分析認為，農民的擔憂並非毫無根據。2006年，印度比哈爾邦實施農業自由化改革後，作為資本方的糧食貿易商在糧食豐收時就曾壓價收購、歉收時則大量賣出，引發廣大低收入農民不滿。
政府承諾修改法案
長期以來，印度政府對農業進行政策扶持，包括保證某些基本作物的最低價格等，幫助印度度過了多次糧食危機。但隨着近幾十年來印度經濟自由化，莫迪政府認為這一政策已不可持續，為此自2020年力推農業改革。
莫迪曾將此次農業改革形容為印度農業史上的“分水嶺時刻”，稱改革將確保農業部門的完全轉型，並對農民權利充分賦權。然而，令莫迪及執政黨始料未及的是，三部被寄予厚望的農業改革法案卻令印度陷入了“史無前例的混亂時刻”。
印度最高法院1月中旬曾作出判決，叫停三項農業改革法案。儘管印度政府方面承諾將根據農民的需求重新修訂法案，但因抗議農民堅持要求政府方面徹底撤回法案，雙方為此一直僵持不下。
為何改革初衷和最終結果反差如此之大？分析人士認為，印度當前的農業政策存在問題，確有必要實施改革。然而，不受農民信任的法案終將難以推行。
因此，這幾部引發巨大爭議的法案也不太可能成為解決印度農業問題的靈丹妙藥。而且，在經濟下行並遭遇疫情衝擊的內外交困之際，印度政府試圖推行改革並不明智。目前來看，農業改革夭折的可能性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