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儒宗歐陽修,寫了一首美豔銷魂的詞《南歌子》,至今爭議不斷
喜愛劉蘭芝的美貌絕倫、光彩熠熠,讚賞劉蘭芝精心打扮、紋絲不亂的鎮定與沉着,欽佩劉蘭芝強忍內心痛苦所表現出來的矜持與自尊,作為下堂妻離開夫家,不是哭哭啼啼、大吵大鬧,而是從容冷靜、坦然面對,自有一番處變不驚,臨危不懼的風度。
劉蘭芝不但外貌美麗,而且心靈美好,熱愛生活,離別時候,尚且如此,平時居家更不用多説。看她的梳妝打扮,從頭到腳,全面兼顧,唯美至極,不差分毫。面對離開,她視同初嫁,修飾面容,花冠繁複,那樣考究,展示了她的美麗和尊嚴。
看看歐陽修筆下的這對年輕夫婦吧。女子打扮精細人時,用心考究,幾乎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頭上髮髻,狀如鳳凰,高挑靈動,翩然欲飛。束髮絲帶,金光閃閃,彩繡耀眼。龍紋髮梳,造型生動,玉質瑩潤。透過扮飾,不難想象,女子梳妝時的慎重、小心,幸福、激動。
詞人沒有描繪女子如何美麗,僅通過一頭繁飾,就讓我們感受得到年輕女子的光彩照人。全身上下,美輪美奐,無以復加。你能想象她有多美,她就有多美,她的美麗和快樂與你的想象成正比。你大可用自己的生活經驗去填補詞人留下的空白。這是詞人的高明一以自 己的體驗去喚醒讀者的體驗,從而感同身受,心靈共鳴。
相對而言,《孔雀東南飛》中對劉蘭芝的描寫,只能讓讀者感受到劉蘭芝的美,明白地知道她的美在何處一美得華麗,美得莊嚴,美得繁複,卻不能激發讀者的想象。
這位年輕女子在梳妝打扮的時候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會想些什麼?今天是什麼日子?需要如此全面細緻的裝扮嗎?
王昌齡筆下的女子因為春天來臨,要登樓尋春、飽覽風光,給自己一份美麗的享受,才精心梳洗,端莊打扮一“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閨怨》)。
但是,她卻後悔了,懊惱了,當初千不該、萬不該叫年輕英俊的夫君遠赴疆場,追求功名富貴。而歐陽修筆下的女子是滿懷激動喜悦、幸福嚮往的,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喜事,不知道迎來一個怎樣重要的時刻,反正,我們可以感覺到她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之中,快樂得像個小鳥,飛來飛去,興高采烈。
剛剛裝扮完畢,急忙跑到窗前,面對夫君,照照鏡子,笑容滿面,喜上眉梢。輕輕拉着夫君的手,嬌羞帶澀地詢問夫君:“你看看,仔細看看,我的眉毛畫得怎樣?是否時尚?是否符合流行的式樣?”
別的不説,女好最關心她的容顏裝飾和夫君的反應。何故?女為悦已者容!女子心中,要把自己最美麗的形象展示在夫君面前,要讓夫君喜歡。激動陶醉。
一世花開只為一人,一世美麗只為愛情。完全可以理解女子的良苦用心。她一定是期待夫君誇讚幾句,美言一番,夫君的表揚無異於蜜糖,足以讓她激動一天,幸福一生。
詞人沒有寫夫君的反應,將你我萬千讀者當作“夫君”,去想象,去猜讀,面對如此熱烈,如此多情,如此美麗的女子,還能説什麼呢,一切言語都是多餘。
喜歡這位女子,很懂生活,很懂他人心理,很有心思。細心經營自己的美麗,其實就是精心呵護自己的愛情。一點一點地描畫,一筆一筆地塗染,一件一件地佩戴,一項-項地添加,一定要將自己最美麗、最幸福的形象展示在愛人面前。何等用心,何等深情,又是何等執着。
一個“走”字寫出了她的活潑機靈,青春熱烈,也寫出了她的急切、激動。
一個“笑"字,是喜悦的流露,是幸福的綻放,像-朵花,美麗迷人。
一個“相扶”,動作親暱,相依相偎,恩愛甜蜜,多麼温馨的畫面,多麼誘人的場景。人生一世,不就是希望與自已最心愛的人牽手相依,白頭偕老嗎?祝福歐陽修筆下這位聰慧多情的女子一生幸福、愛情甜美。
“畫眉深淺入時無”源自唐代詩人朱慶餘《近試上水部》:“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人時無。”詩中描寫剛過門的女子第一次拜見公婆時的梳妝打扮, 要在二老面前展示最美麗、最可人的形象。化好妝,故意試探夫君,效果如何。內心充滿了緊張和不安,激動和期待。歐陽詞作援引朱詩字句,描述女子試探夫君自已的裝扮是否人時、是否討人喜歡,很在意,很幸福,很風趣,也很見心機。
詞作下片進一步展示女子的內心世界。依偎在夫君身旁,久久不離,纏纏綿綿,猶如小鳥依人,温婉可愛:又如磁石吸引,緊緊粘附,無法脱身。本來,纖纖玉手輕握彩筆,想一試身手,描紅繪花,想一展芳華,動人心目,但是夫君在旁,情不自己,心難專注,以致妨礙了刺繡,索性停下筆來,不描了,不繡了,舉起彩筆,嬌嗔帶笑地問夫君,“ 鴛鴦”兩個字怎麼寫呢?很風趣,很深情,很温馨。
讀到此處,想起紅袖添香,寒夜伴讀的故事。曾記得,明代散文大家歸有光寫過一篇催人淚下的文字《項脊軒志》,文中回憶作者與妻子相處的美好時光,有這樣的記載:
“餘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餘問古事,或憑几學書。”夫妻相伴,讀書習字,談古論今,其樂融融,令人羨慕。可惜歸有光妻子英年早逝,留下作者一生遺憾。歐陽修詞作中這位女子則幸運得多,夫妻情投意合,恩恩愛愛,一起描紅刺繡,一起讀書習字,一起插科打諢,一起相依相親。幸福無比,令人羨慕。
詞作一個“笑"字,不再含蓄羞澀,不再內斂節制,倒是顯得機智靈巧,聰慧多情。女子明明知道自己依偎夫君,耽擱了刺繡,失手描紅,不是驚慌失措,不是緊張兮兮,而是就勢一轉, 將錯就錯,乾脆開起玩笑,考問夫君。多麼機靈,多麼聰明。而且所問所寫不是一般字眼,而是藴含着真情愛意的“鴛鴦”二字。女子的輕鬆愉快,女子的一往深情,女子的風趣幽默,全都在匆忙-一間中展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