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8月19日恢復“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以來,塔利班的婦女政策逐漸清晰。在教育方面,塔利班允許女性上學,但必須穿長袍、戴面紗,男女分開管理。在工作方面,使用婦女專業人才,但是不賦予領導職位,同時聲明女性不應該和男性在同一場所工作。在體育方面,塔利班政權將禁止阿富汗女性打板球,或其他“會暴露身體”的體育運動。
同時我們注意到,以西方國家為主的輿論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在婦女權益問題上向塔利班施壓,比如英國《經濟學人》近日就發表文章稱,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壓迫女性的社會更容易陷入暴力和動盪;政策制定者如果沒能考慮另一半人口的利益,就不要期望能理解世界。
西方輿論對塔利班婦女政策的不信任,主要來自於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執政1.0期間的表現。實事求是地説,塔利班當時採取的相關政策的確制約了阿富汗婦女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權益發展。相當數量的婦女生活艱難、在公眾生活中面臨諸多限制、缺乏公共服務,其境遇遭致外界批評,也成為阻礙當時的國際社會承認塔利班政權的因素之一。
塔利班政權1.0的婦女政策,與當時阿富汗複雜的國際國內形勢相關。經歷長期內戰的阿富汗缺乏立即開啓重建工作的政治和經濟條件。就內部而言,1.0時期的塔利班需要顧及普什圖族部落社會的傳統習慣,阿富汗鄉村社會對城市社會的意見,安撫內部激進的宗教學生和宗教警察(懲惡揚善部),還牽扯“國際交往派”與“坎大哈派”之間的權力紛爭。
就外部形勢而言。有學者認為,1997年是美國態度轉變的關鍵一年。此前,為遏制伊朗和俄羅斯以及追求在中亞的能源利益,美國對塔利班採取了默許和支持的態度。而在這一年,美國國內掀起反對塔利班婦女政策的女權主義運動。當年11月,時任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在訪問巴基斯坦期間嚴厲批評了塔利班的婦女政策並表示不會承認塔利班。此後,美國開始公開反對和敵視塔利班。美國在女權問題上對塔利班過於激烈的指責,客觀上破壞了與塔利班政權間的關係,使得雙邊關係過早陷入敵對。以至於,塔利班此後在本·拉登問題上對美國採取了不合作立場。
考慮到上述複雜因素,客觀地看待塔利班政權1.0時期的婦女政策,也不應採取全盤否定的態度。比如塔利班曾頒佈禁止部落社會中用婦女來解決部族或家庭間血仇的規定,以及允許寡婦再嫁,在客觀上改善了婦女的社會地位。更重要的是,在內戰尚未結束的情況下,塔利班政權為其控制區的婦女帶來了安全秩序。
同時,我們要看到阿富汗婦女在塔利班政權1.0時期為爭取自身權益所作出的努力。例如,赫拉特婦女在縫紉協會的掩護下開展對女童的教育。在一些村莊裏,有婦女教女孩基本科目,或將女孩假扮成男孩獲得繼續學習的機會。
與1.0時期相比,目前,塔利班政權調整婦女政策擁有較好的政策環境。一方面,國內衝突結束,塔利班可以放手進行包容性政治建設和經濟社會建設。另一方面,國際社會和阿富汗前政府在婦女平權和婦女發展方面取得進步也奠定了相對較好的基礎。當然問題的關鍵是塔利班將如何制定和執行婦女政策。
未來,塔利班可能通過相對改善女性的教育和工作機會以及社會服務供給水平、降低懲惡揚善部對女性的“執法”力度、相對放鬆對民間婦女運動的管控、允許某些國際非政府組織開展援助婦女的活動或是提高包括聯合國相關機構在內的國際人道主義組織在阿富汗開展活動的自由度,來釋放其在婦女問題上對國際社會的善意。當然為了維護內部團結及建設“伊斯蘭國家”的政策主張,塔利班可能通過相對隱晦的方式來推行這些政策。
除希望塔利班組建開放包容的政治架構,實施温和穩健的內外政策,奉行睦鄰友好的周邊政策之外,我們也期望塔利班尊重包括少數族羣、婦女和兒童權益在內的基本人權,期望臨時政府尊重阿富汗婦女的參政權幷包容其利益,廣泛聽取阿富汗婦女的意見,呼應阿富汗婦女的願望和國際社會的期待,保障阿富汗婦女的權益。
阿富汗兩性平等和婦女發展問題需要臨時政府作出努力,也需要全球合作予以協助,在尊重阿主權獨立的基礎上,支持和引導臨時政府搭建廣泛包容的政治架構、實現婦女事務走向良性發展。在具體做法上,需避免脅迫外交和輿論綁架,更不應藉助相關問題給阿富汗製造新的難題,應維護與阿富汗臨時政府在婦女事務上的溝通,提出希望和期許。同時,提供力所能及的人道主義援助,緩解包括婦女在內的阿富汗人民的艱難處境,努力為阿富汗婦女事務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支持聯合國在阿富汗婦女問題上的統籌協調作用,推進包括阿富汗鄰國協調合作機制等在內的涉阿多邊機制形成合力,對阿富汗婦女事務施加正面積極影響。(作者是蘭州大學阿富汗研究中心副研究員、主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