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一部《水滸傳》,感嘆好漢命薄的同時,卻發現其中不乏嬉鬧之言,幾乎每章都有些刻薄話、俏皮話或玩笑話,且大致説上一説,您且慢慢看來。
諸多話語當中,“太歲”二字出現最多,從第二回目《九紋龍大鬧史家村》,便頻頻出現“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句老少皆知的狠話。
這句話的意思無外乎“不自量力”的比喻,九紋龍史進一見少華山三個強盜頭子之一的跳澗虎陳達,當即就以十分不屑的口氣喝道:“汝等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彌天大罪,都是該死的人!你也須有耳朵。好大膽,直來太歲頭上動土!”
史進這番話,充滿了鄙視和不屑。當然,説這番話的前提是史進的能耐確實在陳達之上。換句俗話,史進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同樣知道對手幾斤幾兩,倘若對手是個一流高手,估摸着史進也不敢有這麼大口氣。
不過,也有那種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就咋咋呼呼的角色,比如宋江的徒弟——孔明、孔亮。
這對兄弟生於富貴之家,按現代用語來説,就是富二代。他們自少年時期便喜歡舞槍弄棒,可惜沒有碰到好師父點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兩人居然拜宋江為師,請宋江教他們武藝。宋江本身就是菜鳥,教出來的徒弟能有多大膿水?
也許從小沒捱過打,也許認為自己得到了宋江的真傳,這對兄弟便從此目中無人。
有天,兩人跟一個身材高大的頭陀發生了口角。身為山東大漢的孔氏兄弟不把這個長髮飄飄、頭戴金箍的流浪和尚放在眼中,居然也敢大言不慚叫囂:“你這鳥頭陀要和我廝打?正是太歲頭上動土!”
豪言壯語的背後,往往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血淚史。就這樣,自恃“宋江高徒,天下第一”的孔氏兄弟跟頭陀動了手,結果兄弟二人差點兒就被頭陀揍成柿餅子。
由此可見,要當“太歲”是要有成本代價的,並非每個人都是當“太歲”的料子。
這兩句,無非是要告誡世人,千萬不要自以為是,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的道理。
在《水滸傳》第二十回目當中,唐牛兒替宋江解圍,閻婆為此十分惱火,便説:“這唐牛兒捻泛過來,你這賊精也暪老孃,正是“魯班手裏調大斧”。所謂“捻泛”,也就是裝模作樣的意思,閻婆看不起唐牛兒,認為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這便説出“魯班手裏調大斧”這句話,還嘲諷唐牛兒“你這般道兒只好暪魍魎,老孃手裏説不過去!”
閻婆自譽魯班,認為唐牛兒在她面前施展的小伎倆不過是賣弄罷了,卻也不想想自己調教出閻婆惜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兒。
咦!這話真牛,一聽就是個厲害婆娘説出的話。可不是麼,第二十七回目當中,母夜叉孫二孃出場了,這番話便是出自這位母夜叉之口。
眾所周知,孫二孃從事着開黑店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來往客人能逃出她手掌心的人不多,景陽岡打死猛虎的武二郎就是其中一位。
識破孫二孃的伎倆後,武二郎故意説些輕薄話,激着孫二孃在酒裏下藥。武松假裝暈倒後,孫二孃很是沾沾自喜地嘲諷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孃洗腳水。”
但是很快,孫二姐就因為被武松胖揍而發出豬叫聲。原文:“殺豬也似叫將起來。”好在丈夫張青及時趕到,孫二孃這才止住豬叫,並一口一個兄弟,叫得跟一家人似的。
喜歡聽老郭説相聲的朋友,常常會聽到這麼一段定場詩,其中有幾句説:“駿馬馱着痴呆漢,美婦常伴拙夫眠。八十老翁門前站,三歲孩童染黃泉。”
在《水滸傳》第二十回目當中,撮合西門大官人和小潘的王婆就説出“駿馬卻馱痴漢走,巧妻常伴拙夫眠。”這句話。
只因西門大官人聽聞小潘和大郎的故事後,很是為貌似天仙的小潘感到不值,便嘆口氣説了句:“好塊羊肉,怎麼落在狗口裏!”
西門慶認為小潘這樣一塊羴味兒十足的好羊肉,不該落在武大郎這條沙皮狗的嘴裏,而是應該被他陽穀之狼慢慢咀嚼。
王婆如此一個機靈之人,又怎會看不出他的鬼心思,這便説出:“自古道駿馬卻馱痴漢走,巧妻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生要是這般配合。”
她當然也是話裏有話,西門大官人同樣聽得明白。就這麼着,在王婆的撮合之下,具備“潘驢鄧小閒”五個優秀特點的西門大官人很快就吃到了心怡的羊肉。
這番話出自閻婆惜之口,也就是她在撿到“玻璃男”宋江掉下的公文袋後,喜不勝收地説出這番話。原話是:“好呀!我只道“吊桶落在井裏”;原來也有“井落在吊桶裏!”
這番話的意思是説,以往是你吃定我,現如今還我吃定你了。於是,閻婆惜仗着自己抓到了宋江的把柄,開始以極其苛刻的要求要挾宋江。但最終還是沒等吃定宋江的人,而吃了宋江的刀子。
另如“那個貓兒不吃腥.公人見錢,如蠅子見血。”、“棺材出了討挽歌郎錢。”、“割貓兒尾,拌貓兒飯。”這類十分有趣的刻薄話,在整部書中數不勝數,有興趣的話,自己找來原著看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