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8年,兩江總督那蘇圖經過安徽鳳陽、廬州等地時,發現沿途土地雖很廣闊,卻不肥沃。那大人動了心思,下轎直接奔到地裏仔細察看,發現麥子、豆類等莊稼一概萎靡不振。
莊稼不好,責任肯定在人,那蘇圖把目光轉向當地百姓。一番考察後,那大人發現“男婦半習嬉遊,不事工作”。原來,老百姓根本沒盡心盡力在地裏幹農活,而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嬉遊”一類的尋歡作樂上了。而且,這竟然是江北地區的一大傳統,“鳳、廬、潁、泗等府州為尤甚”。
但是,本地老百姓生活並不寬裕,也沒人東跑西顛忙着做生意,那為什麼不專心種地呢?
原因竟然是“該處地土廣闊”—土地太多!既然家家户户都有用不完的土地,於是揚手撒種,坐待收割,老百姓打心眼裏就沒琢磨過怎樣開展精耕細作,以提高土地利用率。像灌溉水利、修築堤壩、春夏耕耘、儲糞施肥一類的事從來沒人操心,以致民間有了“望天收”的俗諺。
那蘇圖把所見所聞向乾隆詳細彙報,稱江北一帶之所以收成不好,癥結不在土地,而在人。其實,那大人不知道,他的發現並不新奇,此前已經有人向乾隆講過類似的話,只不過地點不在安徽,而在河南。
1737年,河南巡撫尹會向乾隆奏報稱,同樣種一畝地,北方的收成以鬥計,南方的收成卻以石計(1石=10鬥)。考慮到環境的不同,存在差距是可以理解的,但差距也不應如此之大。尹大人深入挖掘,發現根源並非一般人認為的南方人聰明、勤快且土地肥沃,而在於南方地窄人稠、土地資源嚴重緊缺。
在南方,一個人所耕種的田地通常只有十多畝,最多不過20畝,於是“力聚而功專”。人人都花費心思琢磨怎麼精耕細作,把這一塊地伺候得無比周到,所以收穫頗豐。至於北方,“地土遼闊,農民惟圖廣種”,一個人種的地能達到七八十畝,甚至一百多畝,“多種則多收”,反正土地有的是,種上了就不算浪費,種上了就能打點糧食。有了這種想法,人的精力就會自動瓦解,不能夠精心耕種,最終反倒收穫極為有限。
如此,不需要太費腦筋,就能找到解決“望天收”的辦法。比如,來個釜底抽薪,推行人均耕種土地不得超過20畝的政策,打破土地佔有過度的局面,徹底消除人們“望天收”的物質基礎和心理依賴。這樣一來,人人都會主動地投入到精耕細作的大軍中去,完全不需要設置一堆相關部門成天忙着催、查、辦。至於省下來的土地,種樹或養豬,幹什麼不掙錢呢?
300年前的兩則故事放在今天仍有意義,因為一些佔盡資源的羣體始終或明或暗地對“望天收”不離不棄。以之考量官場,譬如機構臃腫、人浮於事之狀依然存在,這能帶來什麼好處呢?只有資源的浪費和效率的低下。所以,佔用資源太多並非好事,多花些心思在如何有效管理和使用資源上,比擁有甚至霸佔更多資源更能帶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