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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教育，不一定要和專業相關，也有很多愛好、作為一個人應該知道的。有了愛好和興趣，才會有幸福感，才會有所成就。”
北大有這樣一門課——從2000年到2016年，開課跨度達17年，選課人數，從126到480；教室，越來越大；唯一不變的，是它的熱度。
開課以來選課人數變化表。 本文圖均為 北京大學微信公眾號 圖
2017年5月29日晚8點30分，這門課當學期的課程在理教108結束了。
在這間北大容量最大的教室裏，許多同學並沒有離去，眼中流露出留戀與不捨，他們圍在講台前，等着和任課的韓茂莉老師單獨合影，2013級政府管理學院本科生孫玉潔也是其中一員。
除了北大學子以外，孫玉潔還有另一重身份——她是中國女子重劍隊的隊員，世界擊劍錦標賽的女子重劍團體賽冠軍。然而，當所向披靡的世界冠軍遇上這門課，也有擔憂選不上課的體驗。這門課就是北大城市與環境學院的韓茂莉老師開的通選課：“中國歷史地理”。
孫玉潔和老師的合影。
課程涉及中國歷史地理的各個部分，如政區變化與地方行政制度、交通道路與軍事地理、河湖水系變化與環境、氣候波動與人類活動、農業生產與區域開發、城市發展與空間結構等，使同學們瞭解中國歷史時期重大政治、軍事、經濟活動的空間基礎以及人類活動與環境的互動關係，認識中國歷史、中國國情。
小板凳、站着上課
和多數人一樣，在選課的最初階段，孫玉潔因為這門課過於搶手而遲遲沒有選上，但她仍選擇了旁聽。果然，上課的場面相當火爆——每次都有人要拿着證件去借小凳子，還有很多站着的同學——因為小凳子被借完了。
在整個選課階段裏，孫玉潔的“刷課”心情可謂懇切。找老師和教務溝通之後，教務增加了選課名額，她才終於選上了課。選上了以後，儘管備戰比賽繁忙，她從不無故缺課。
打開同學們的“選課聖經”BBS，“站着也認真地聽完了課”“砸點選上了心心念唸的課”“領略大師的風采”……如潮的好評都在彰顯這門課的受歡迎程度。選課的同學大多因為學長學姐的推薦心嚮往之，慕名而來；聽課之後，往往就 “入了坑”，真心喜歡上了這門課。
“在工學院待了兩年，這是目前上過的最好的課，專業課鬥毆無法比擬。老師上課語速平緩，娓娓道來，從不會重複，是我目前見過的大學老師裏少有具有教師風範的老師。可能上課有一些錯誤，但是整體給人的感覺是可信、可靠。”
收穫頗豐、教學相長
15級信息管理系本科生劉姝雯在經過一番精細的意願投點計算以後，也如願在17年春季學期選上了中國歷史地理課程。
“第一眼看到老師，就覺得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奶奶，又帶點兒可愛。老師説話的語速比較慢，但是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每個字都是很有力量的。”劉姝雯回憶道。作為高中時的文科生，她感覺這門課講活了高中歷史和地理中死的知識點，“歷史地理>歷史+地理”的效果也是這門學科的魅力所在。
常年征戰在外的孫玉潔則覺得，以前“到一個地方只是去比賽”，通過對歷史文化的瞭解，“產生了其他的感觸”，地方風物在腦中更加鮮活。
嚴謹、詳實的講解同樣能夠激發理科生的興趣和思考。每年，韓老師會認真讀一遍選課學生的名單，這其中文科和非文科基本對半，大約是六四開。理科生不但能感受到老師的嚴謹和富於邏輯性，他們的回應也帶給老師驚喜。
一次課上，一位化學學院的同學不大認同老師對安祿山的評價，於是他給老師發了郵件説明他的不同的見解，老師仔細閲讀過後現在仍保留着。
經濟學院本科生張森通過這門課對老師的研究方向產生了極大興趣，於是在課下又讀了老師的幾本書，其中《草原與田園——遼金時期西遼河流域農牧業與環境》有這樣一段論述：“斡魯朵即宮帳，是遼代以帝王為首的遊牧組織形式，依遼代制度，每一帝王繼位時就設置自己的斡魯朵，帝王去世後保持不變，至遼末，共有十二宮一府。關於這一問題楊若薇《契丹王朝政治軍事制度研究》認為：所有前斡魯朵共同扈從當朝皇帝的行宮，四處遷徙。劃歸斡魯朵的人户在斡魯朵周圍形成一個新的遊牧集團，平時從事畜牧業生產，保衞斡魯朵安全，戰時便是皇帝的扈從軍。無疑這是一個龐大的遊牧集團，至遼末僅騎兵就達十餘萬人，若包括其他人員，遠高於這個數字。”
看完以後，張森有了疑問：韓老師在中國歷史地理課上講過，草原承載力不允許更多的遊牧者聚在一起放牧，那麼如何解釋遼代的斡魯朵制度呢？他向老師提出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受到老師的激賞，老師説，這是她下一步準備研究的問題之一。學生的問題，也引起了老師更深的學術思考。
儀式感
上過中國歷史地理的同學想必都對韓老師下課的結束語記憶深刻——“謝謝大家，謝謝。感謝各位來聽課的同學，謝謝大家！感謝各位站着聽課的同學們，謝謝大家，謝謝！”，同時還伴隨着一個微鞠躬。這樣的儀式感讓同學們感受到課堂的神聖。儘管講課的內容隔幾年才會有重大的調整，但現場聽老師講述到處走訪的經歷，會有使人身臨其境的魔法。
韓老師反對課件的過分花哨，她認為這是“譁眾取寵”。但是上過中國歷史地理的同學都知道，她的PPT內容充實、詳略得當，插圖動畫、設計排版處處體現出老師的用心，這些實用而又精美的PPT幾乎成為同學們的收藏品。
然而同學們可能不知道，第一年開這門選修課的時候，沒有PPT，老師是把地圖複印到硫酸紙上，然後投影。後來有了PPT，她希望自己“在該動的地方，能讓它動的更科學更直觀一些；不該動的，我最反對跳着出來一行字”。對課件大面積的改動有五六次，每年都會微調。
除了對內容反覆斟酌，韓老師想讓自己做到“每一節課都不出錯、每個字都準確利索”。因為喜歡教學，“上好課”一直是她的信念。
從硫酸紙地圖到PPT上精美的地圖。
百鍊鋼與繞指柔
教好課，嚴謹的治學態度就像是“百鍊鋼”。
課上有很多為人稱道的乾貨：金庸小説裏宋朝出現玉米、馬鈴薯的錯誤；評判走西口時清晰的路線和方位分辨；行政區劃建制的新解；揚州“京口瓜洲一水間”那條河的變遷；土木堡之變等等。這些具體知識可能不會永久被記住，但是思路的訓練和存儲於大腦深處的先驗知識，會在未來的某時刻導向新的思路。
老師課堂上推薦的論著。
温和平靜、儒雅善良的師表，濃厚的人文氛圍，則是同學心尖上的“繞指柔”。語速不快但卻字字珠璣。孫玉潔由於備戰全運會，常常要奔波於北京和瀋陽之間，老師叮囑她要注意身體；聽説她沒有教材，老師主動送了她一本，她還找老師要了簽名。平時課堂上講到兩代師門的傳承、師出同門的家屬，老師言語之間常流露出慈祥。同學們親切地把韓老師稱為“韓奶奶”，這大概就是同學們發自內心的尊重與親近。
“韓奶奶”金句集錦
一個人年輕的時候，一定要高尚
“當一個人飽經滄桑，已經知道社會和生活有多艱難的時候，也許那個高尚就會沒了，或者慢慢縮小。但是一個人年輕的時候，一定要高尚。人在這個時候都不高尚，一輩子就不會光明起來了。”
拒絕功利主義
“我覺得我們的教育是不正常的，而且有極大的錯誤。按照西方人的理念來講，一個人受教育，沒有任何功利。就是作為人這種動物，他在成長之中，應該接受的東西。就像一隻貓一隻狗，它要學會在野外生活，大的動物都會教給它們怎麼生存。我們人也是一樣的。作為一個普通人，包括音樂、美術的藝術都應該學，這是一個人應該有的。”
有了興趣，才會有幸福感
“人的教育，不一定要和專業相關，也有很多愛好、作為一個人應該知道的。有了愛好和興趣，才會有幸福感，才會有所成就。”
多讀書，少玩手機
“我經常觀察年輕人。電梯裏，開門，一羣拿着手機的孩子下來了；進去，一羣拿着手機的孩子進來了。經典的東西不會在手機上，如果一不留神有一個大學者寫出一篇500字的文章，手機也許能轉發；但是這些文字也僅僅是觸發一些心裏的想法，絕不是學術上的經典，所以要多讀書。”
做人一定要真誠
“有些人可能看起來很老實，但是再老實的人，你可以騙他一兩次，但不可能騙一輩子。做人一定要真誠。”
責任編輯：霍宇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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