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以色列中部城市布內布拉克當晚發生槍擊事件,共造成6人死亡。圖為在槍擊事件現場,應急人員轉移一名死者遺體。新華社/法新
剛剛隨拜登總統訪歐結束,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就馬不停蹄趕往中東。安撫盟友、爭取支持、刷存在感……美國的目的顯而易見,中東國家也心知肚明。不過,美國在全世界眼前上演狼狽的“喀布爾大撤離”之後,中東的局勢也在發生變化:美國曾經提供的“安全感”已經黯然失色,中東各國自主意識漸強,正在為維護自身利益而努力。
多項議題與美有分歧
3月27日,以色列和巴林、埃及、摩洛哥、阿拉伯聯合酋長國5國外交部長在以色列南部城市斯代博克舉行會議。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當日抵達以色列並出席會議。這是他訪問中東的第一站,他的行程中還包括被以色列佔領的約旦河西岸、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
“布林肯此次中東之行有3個目的,一是在俄烏衝突中爭取阿拉伯和以色列等盟友的支持,一起制裁俄羅斯;二是在伊朗核問題上安撫以色列和阿拉伯盟友,強調不會允許伊朗發展核武器;三是推動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合作,形成美、以、阿三邊合作機制,以‘兩國方案’解決巴以問題。”復旦大學中東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孫德剛對本報記者説。
目前,美國和伊朗正處於恢復伊核協議間接談判的最後階段。為了給地區盟友一顆“定心丸”,布林肯承諾“永遠都不允許伊朗獲得核武器”,並誓言與以色列合作,打擊伊朗在該地區的“侵略行為”。重新加入伊核協議是美國總統拜登最重要的外交政策競選承諾之一,但在中東引起了分歧,以色列和大多數阿拉伯國家政府都表示反對。
對於俄烏衝突,美國希望得到中東盟友和夥伴的支持,但中東國家普遍沒有追隨美國“選邊站隊”,而是保持謹慎中立立場。面對國際油價波動,拜登多次要求與沙特、阿聯酋等國領導人通電話,以促使其增加石油產量從而遏制美國國內飆升的燃油價格,但通話要求都遭到拒絕。
“從結果來看,布林肯中東之行,成效不大。首先,在俄烏衝突問題上,無論是以色列還是阿拉伯國家都不願意制裁俄羅斯,也不願意被綁在西方的戰車上,而是主張通過對話和外交手段解決俄烏危機。其次,在伊朗核問題上,以色列堅決反對美國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從恐怖組織的名單中刪除,美以分歧較大。最後,美以都提出以‘兩國方案’解決巴勒斯坦問題,同時主張解除巴勒斯坦武裝,但阿以雙方在未來巴勒斯坦國邊界、首都等問題上分歧嚴重。不少阿拉伯國家對美國重視烏克蘭危機和伊朗核問題、輕視巴勒斯坦問題表示不滿。”孫德剛説。
對美戰略信任受損害
“美國從全球戰略的角度審視中東,希望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盟友能夠協助美國,積極加入美國主導的反俄羅斯國際統一戰線。此外,美國與伊朗等反美力量既保持接觸,又不斷髮出警告,試圖以‘胡蘿蔔+大棒’的形式,迫使中東反美力量與俄羅斯‘戰略脱鈎’,並以壓促變。”孫德剛説。
但是,顯然美國無法從中東得到滿意的回覆。其背後原因其實也不難理解。
“當前,應對大國戰略競爭,尤其是應對俄烏衝突成為拜登政府的首要任務。為此,美國對中東問題的關注度下降,甚至從阿富汗、敍利亞、伊拉克撤出主要軍事力量,對中東反恐等議題投入的力量也遠遠不夠。”孫德剛説,這進一步減弱了中東國家對美國的信任。
分析普遍指出,自拜登政府上台以來,美國繼續從中東“戰略收縮”,試圖將戰略重心儘快轉向亞太。然而,由於拜登政府並未太多顧及中東盟友的核心利益和關切,導致美國同盟友之間齟齬不斷,信任受損,裂痕不斷加大。
以色列外交部長拉皮德在3月27日會議開始前對記者明確表示,以色列與美國兩國政府在伊核協議方面存在“分歧”。《華爾街日報》網站文章分析指出,中東國家擔心,在美國去年夏天突然從阿富汗撤軍並制定把重心轉向亞洲的長期外交政策目標後,取消對伊朗的制裁將使伊朗領導人更加大膽,美國將進一步撤出中東。“對於美國會成為安全提供者這個觀點,我認為他們已經不像過去那樣相信了。”美國外交學會高級研究員史蒂文·庫克説,“所有的激勵措施似乎都在向反方向起作用。”
美國《紐約時報》刊文稱,拜登政府上台以來,中東地區不再是美國外交的重心。這已使美國與阿聯酋關係降温,而對俄政策的分歧成為兩國關係受損的最新信號。海灣國家出於自身考慮,對增加產能的要求回應冷淡。近年來,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諸多不負責任做法,增加了中東國家不安全感,僅憑布林肯一次訪問很難真正改善美國與中東盟友和夥伴的關係。
抱團取暖拒被“綁架”
伴隨美國的“戰略收縮”,中東國家的戰略自主性也越來越強,中東地區正面臨新一輪政治格局調整。
此次在以色列舉行的會晤極具象徵意義。阿拉伯國家、以色列和美國的官員首次在以色列的土地上聚在一起,就擴大他們之間新興的夥伴關係舉行會談。在會後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拉皮德説,此次會晤具有“創造歷史”的重要意義,今後將每年舉辦一次,擬邀請巴勒斯坦方面加入。這是以色列首次作為東道主,邀請多個阿拉伯國家舉行外長級會晤。
此次會議聚集了巴林、摩洛哥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高級外交官,這3個阿拉伯國家在2020年根據《亞伯拉罕協議》與以色列實現了關係正常化。埃及最高外交官也在最後時刻決定加入會議,這是1979年首次與以色列簽署和平協議的埃及準備與以色列加強關係的最新信號。
《華爾街日報》網站文章還指出,中東其他長期的對立和關係也正在發生變化,該地區的地緣政治正在重塑。在遭到鄰國長達3年的抵制後,卡塔爾重返海灣阿拉伯國家陣營。在多年的敵意之後,阿聯酋和沙特正在與另一個地區大國土耳其談判。
“當前,以色列、土耳其和伊朗3國與阿拉伯國家的關係都出現了緩和與改善的勢頭,以色列與土耳其以及阿拉伯國家內部關係也在緩和。此次以色列—阿拉伯會議的召開以及中東各國與卡塔爾關係的緩和表明:大國戰略競爭下,中東各國都在調整自己的對外政策,儘可能做到擴大盟友、減少敵人,避免國力透支。”孫德剛説,“隨着中東國家關係的總體緩和,中東國家的戰略自主性會進一步增強。在百年變局與世紀疫情相互疊加的新時期,中東國家在處理與大國關係時大多選擇‘對沖戰略’,不願意被任何大國的對外戰略所‘綁架’,也不會把雞蛋放入一個籃子裏,以規避風險,保持戰略靈活性。”(本報記者 張 紅)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2年04月06日 第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