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臨近年終歲尾，有三條新聞讓德國總理默克爾再度成為國際輿論的焦點：一是日前在德國議會演講時雙手合十大聲疾呼人們注意保持社交距離以應對“第二波疫情”；二是再次榮登美國《福布斯》雜誌發佈的年度“全球百大最有權勢女性排行榜”榜首，而且是連續十年榮登榜首；三是作為歐盟輪值主席，引領歐盟在剛剛閉幕的歐盟峯會上達成歐盟史上“最強”經濟刺激方案，以推動後疫情時代歐洲經濟復甦。
為了應對新冠疫情，“鐵娘子”默克爾正在持續發力，努力帶領德國和歐洲走出疫魔與經濟蕭索之陰霾。即將到來的2021年將是默克爾執政生涯的最後一年——她已明確不再謀求連任，這種精神讓人景仰。默克爾是西方世界在任領導人中任職時間最長的大國領導人，也是歐洲當之無愧的領袖。回顧過往，默克爾帶領德國和歐洲應對四大危機——金融危機、歐債危機、難民危機與眼下的疫情危機，儘可能維護了歐盟內部的統一、團結與發展，展現了穩健、堅韌、理性而又不乏率真的品質，給德國和歐洲政治史冊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
先説穩健，這一品質的突出代表是其應對全球金融危機。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從美國蔓延到歐洲，面對輿論“狼來了”的呼聲與工商界的大聲疾呼，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默克爾政府按兵不動。與美國、英國以及其他西方國家相比，德國受到的衝擊相對小一些。在觀察、調研之後，默克爾政府宣佈出台一系列經濟刺激計劃，投入總額高達500億歐元的資金，用於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減税和補貼等——當時是聯邦德國有史以來最大的經濟刺激計劃。與美英單純救助金融企業不同的是，德國措施的重點是保就業、穩實體經濟、加強金融監管，其中“最狠”的一條是所有接受政府援助計劃的商業銀行高管必須“限薪”，用默克爾本人的話説：“因為救助計劃拿的是納税人的錢。”其後，德國成為西方世界率先走出危機的國家。
再説堅韌，這一品質在應對歐債危機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歐債危機2009年底肇始於希臘，很快蔓延到愛爾蘭、西班牙、意大利等南歐國家，連歐盟發動機之一的法國也自顧不暇，默克爾幾乎是憑一己之力，支撐了歐元大廈於不倒。其時，一貫視歐元為對手的英美兩家齊上陣，主導世界輿論的英語媒體齊聲唱衰歐元，“歐元區分崩離析論”甚囂塵上，歐洲輿論也不遑多讓，有希臘民眾甚至打出默克爾等同希特勒的標語與漫畫。面對冷嘲熱諷，“鐵娘子”始終不為所動，堅持救助與財經紀律相掛鈎，讓想一再賴賬的人“恨得牙癢癢”，帶領歐洲挺過了“歐元的至暗時刻”，其意志之堅韌讓人膜拜。
至於率真，似乎與以嚴謹著稱的默克爾扯不上邊，但卻真實地發生在應對難民危機中的“任性”決策上。2015年，當小艾蘭“俯卧”海灘的圖片震驚世界之後，默克爾打破其謹慎觀望的習慣決策做法，一聲令下，成千上萬滯留匈牙利的大批難民終於如願踏上德國的土地。洶湧而來的難民潮帶來了沉重的經濟負擔和社會壓力，引發國內民眾和歐盟一些成員國的不滿和反對，默克爾支持率持續下降，遭到黨內與歐洲盟友的批評，甚至提前放棄了黨主席職務。但是，默克爾多次表示對“開門”迎難民的決策“不後悔”。作為牧師的女兒，接納和救助成千上萬的難民體現了其樂善好施的本性，默克爾在“情感”與“理智”的抉擇中，選擇了前者，體現了難得一見的率真。默克爾當時被譽為當代“特蕾莎修女”，名副其實。
最後説理性。默克爾是物理學博士出身，嚴謹的科學訓練讓理性成為其骨子裏的品質。今年以來，崇尚科學與理性在默克爾政府應對新冠疫情中得到充分體現，她指出，“控制疫情不能靠謊言和虛假信息，也不能靠仇恨和煽動。”對第一波疫情，德國的應對在西方世界可謂“一枝獨秀”——從極低的病死率到極高的核酸檢測水平，從嫺熟的防控水平到老百姓的滿意度，德國可以説是西方的模範。面對洶湧的第二波疫情，默克爾苦口婆心地要求人們保持社交距離少接觸，並史無前例地乞求人們在即將到來的聖誕新年假期少走動少串門，於是就有了上熱搜的“哀求演講”——奉勸年輕人不要四處晃悠，要在家老實待著，“不要讓這個聖誕節，成為你們和祖父母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德國《圖片報》評價，這是默克爾擔任德國總理15年來，最牽動人心的一次講話。這演講看似焦慮激動，實質上體現的卻是應對疫情的科學理性。
正因為有這些優秀品質，默克爾成為德國乃至西方政壇的常青樹。德國ZDF電視台的長期民意調查顯示，執政以來，默克爾的支持率一直都在50%以上，最低也僅跌至52%，最高時為86%（2014年），眼下最新的支持率仍高達82%。祝願“鐵娘子”明年好運，帶領德國與歐洲打贏其執政生涯最後一場大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