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年味也越來越濃。
闔家團圓過新春是中華民族傳統，但是今年春節，卻有千千萬萬的人選擇留下。2021年，為了應對複雜的疫情防控形勢，各地紛紛出台政策倡導“就地過年”。北京市也發出倡議，提倡市民羣眾在京過大年，非必要不出京，減少人員聚集，加強個人防護。
春節期間，北京市將提前啓動2021年度北京惠民文化消費電子券發放工作，向市民羣眾發放冰雪公益體驗券。此外，北京市還將組織線上文藝展演、旅遊資源推介、春節廟會等活動，開展雲科普、雲遊覽、雲課堂、雲相親、線上閲讀，增加網絡、電視、廣播等文化體育節目供應。北京聯通、電信、移動公司每個在網手機號碼可在規定期限內免費領取20G北京本地流量包，在春節期間使用。
連日來，北青-北京頭條多路記者直擊疫情之下，大家對過年、團聚的新理解。有人為了責任和擔當選擇堅守，有人為愛和付出選擇留守。曾經他們為了回家，選擇跨越數千公里，如今為了家，就地過年“雲端”團圓。
他們説，“此心安處是吾鄉，健康平安是好年。”“等春來，我們再好好團圓！”
西藏女孩：今年不用糾結去爺爺奶奶還是外公外婆家
今年過年，正在北京某報社實習的卓瑪打算不回西藏，“主要是疫情的原因，來回要隔離二十八天，太耽誤時間了，實習假期不夠。”
對卓瑪來説，不能回家過年肯定會有遺憾，自己也會想家。但是每年回家，卓瑪都會因為不知道該去爺爺奶奶家還是外公外婆家而糾結。
“老人嘛，肯定都希望子孫能陪自己，”卓瑪説，“要是去了其中一方，另一方就會吃醋。”因為這個事情，卓瑪在過去幾個年關都糾結焦慮，“即便沒有疫情，實習也是個很好的理由能夠讓我不回家。”
對於卓瑪的壓力，卓瑪的父母建議她輪流陪伴老人，今年去爺爺奶奶家裏，明年去外公外婆家裏。但是有時候，這種計劃難免會被打亂，在打亂之後，卓瑪又陷入新的焦慮。
2020年的新年，卓瑪決定陪伴外公外婆，在火車駛過爺爺奶奶居住的城市時，卓瑪不忍心隱瞞，只好打電話告訴二位老人自己將去外公外婆家過新年。聽到這個消息，兩位年近80歲的老人難過地向卓瑪撒嬌：“你是不是不愛我們了？”
卓瑪心知老人並不是存心給自己造成困擾，但還是會覺得難過，對於自己無法同時陪伴四位老人，卓瑪總覺得遺憾。擔心再一次影響到老人的心情，卓瑪決定今年過年不回家。
在2020年暑假結束返校的時候，卓瑪就已經做好寒假留京實習的打算了，“因為疫情期間在家上網課，對我來説，呆在家裏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所以寒假不回家也沒有關係。”
剛開始跟父母説寒假不回家的時候，父母以為卓瑪在開玩笑。在確定實習單位之後，父母才接受卓瑪不回家過年的事實。儘管還是想讓卓瑪回家，但父母選擇尊重卓瑪的決定，只是叮囑卓瑪獨自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告訴父母之後，卓瑪告訴了四位老人不回家過年的決定。剛開始，奶奶覺得難以置信，一遍遍地問卓瑪是不是非要在北京找工作。一個月之後，奶奶仍然打電話來問卓瑪什麼時候回家。
儘管不回家是自己的決定，卓瑪依舊很想家。收到家鄉朋友發來的圖片，看到自己曾經熟悉的地方，觸景生情的卓瑪難過地流下眼淚，“怎麼大家都回家了呀？”
對於即將到來的新年，卓瑪打算好好在家休息一下，跟合租室友一起吃頓年夜飯。為了有過年的氛圍，雖然是租來的房子，卓瑪和室友還是早早下單購買了一副對聯，等年三十貼到大門口，“過年嘛，還是要有儀式感。”卓瑪説。
東北保安：考慮到疫情形勢 不想把風險帶給家人
鑑於北京的疫情形勢，王全生怕路上感染，更怕傳染給家裏人，於是決定留京過年。
“現在疫情挺嚴重的，沒必要來回折騰。”因為疫情，來自東北吉林的王全生在去年也沒有回家過年。“去年疫情也挺嚴重的，來回走風險挺大的。”
2021年過年，王全生本打算在2月10號左右回家，結果計劃被疫情打亂，“車票還沒定呢，一看疫情形勢，還是不回去了。”談起不能回家，王全生的語氣裏滿是遺憾，“那是真想家啊......年前都打算好回家了，辛苦一年了想回趟家，結果疫情又嚴重了，又回不了家了。”説到動情，這個五十六歲的大叔眼睛裏噙了淚水。
王全生的父母、兒子等家人都在東北，他自己一個人在北京打工，回家就是想看看家裏人。
“不能回來就不用回來了，”聽到王全生留京過年的計劃，家裏人有遺憾，但表示理解，讓他在北京好好工作，響應國家號召。
往年沒有疫情的時候，王全生會在年前坐上火車回家，行李裏裝滿給孫子帶的北京特產。“我孫子是很可愛的，已經上大班了。”談起自己六歲的孫子，王全生的話明顯變多了。在過年那天，王全生都會領着自己的孫子，走往各家各户給長輩們拜年，“我家孩子這方面做得挺好的，每年過年都知道去伯伯、叔叔之類的長輩家拜年。”
2013年，剛來北京的王全生就曾在北京過年。當時，他的家人都在北京，所以當時的他沒有覺得孤單。今年留京過年，王全生打算買上點蔬菜和肉類，跟同樣留京的一個老夥計一起做點年夜飯，然後在過年那天跟家裏人通個電話，互相祝福一下。
河南新婚女孩：春節準備多逛逛公園 感受一下北京的美
對於新婚的王女士來説，今年本應是新婚夫妻過年回家大拜年、認親戚的一年，
由於疫情的影響和響應國家就地過年的號召，王女士決定留在北京過年，並且還做好了留京過年的計劃和安排。
“1月7號我在搶票軟件上預約了回河南老家的車票，1月25日，軟件通知我搶票成功了，我就把搶票成功的消息發到了和父母的羣裏，沒想到我媽看到信息立即打電話讓我今年別回家了。她説：國家號召就地過年了，而且回來還要隔離，路上再出什麼意外，等疫情過去了，再回家看看。“對於母親的勸告，王女士表示很震驚，在王女士看來，母親一直都是一個很感性、淚點很低的女性，沒想到母親今年卻這麼理性得勸自己留京過年。
在王女士印象中，每年過年回家母親都格外開心，會做很多好吃的飯菜，自己也會和父母一起，帶着新年禮品走親戚，幾乎從初一到初七每天都有不同的安排。“在我參加工作之後，每年大年初一，我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母拜年，並且各發一個1000元的紅包，感謝父母這些年來的付出，父母也會給我一個紅包。在我眼裏，給父母拜完年後，這個年就真正的開始了。”
“今年本來應該和老公一起認親戚，他來我家認親戚，我去他家認親戚。“王女士告訴記者，前一陣子自己還在學習新婚夫妻過年回家的禮數，但是現在不着急了，因為過年回家的打算也從年前推到了年後疫情控制下來之後。
“今年也是（我）和老公第一次在一起過年，我們打算自己在家做年夜飯。”當問起在北京過年的計劃和打算時，王女士説：“聽説在過年期間，北京一些公園都會免費開放，我倆打算去逛逛。”來北京已經是第四個年頭，因為平時工作繁忙，王女士並沒怎麼逛過北京的景點和公園，今年打算趁着過年人少，多多感受北京的美。
“今年的大年初一還是會給父母親各發一個紅包感恩父母。我想把這個延續下來，也是過年的儀式感。”王女士想借採訪和家人説：“爸爸媽媽，祝你們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順心如意，別擔心我，我在北京挺好的！等年後疫情穩定了，我一定回家看你們！”
湖南醫學博士：擠出時間做實驗 年夜飯準備點外賣
因為疫情和科研的壓力，24歲的北京協和醫學院基礎學院博一新生李雪瑞也打算留京過年。
“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過年，之前每年過年我都會回家。”之前都是在湖南讀書的李雪瑞，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不過，到了北方她也打算入鄉隨俗。“北方很注重過年的儀式感，室友買了對聯回來，我們打算過年時把宿舍裝扮一下，門上貼上傳統對聯。”李雪瑞滿懷期待地告訴記者。對於年夜飯，她打算和室友一起點些外賣，邊看春晚邊吃年夜飯。
對於博士一年級的她來説，還有着學術和科研的壓力，“今年不回家還能省出更多的時間，做實驗，如果回家過年，可能沒心情也沒時間做實驗了。”
當李雪瑞把今年不回家過年的計劃告訴父母時，父母第一時間表示了理解，告訴她寒假不回來沒關係，暑假還能再回來，並且囑咐她在北京也要照顧好自己，過年給自己放個假，好好休息休息，犒勞犒勞自己。“
“他們還是很擔心我，其實也是想讓我回家團聚的，但是父母也很尊重和理解我的決定。我其實也很想家。我會記得給你們打拜年電話的！”李雪瑞通過鏡頭跟父母喊道。
河北外賣小哥：去年怕帶病毒回去 今年老家又成了“重災區”
“去年幹了一年了，也該休息幾天了，回不了家也歇幾天”，老何笑着説。一年365天中，只有春節這幾天老何才能徹底放鬆下來，讓自己安心休息。剩下的時間，他都在四處奔波跑單……
家在河北邢台的外賣員老何今年又沒法回家過年了。來北京工作了十年，老何通常都會回家過年，但是去年因為北京有疫情，老何害怕自己把病毒帶回去，沒有回家；而今年，則因為老家那邊成為了疫情重災區，沒法回家。
2020年底，老何與媳婦本來打算在2021年的2月初買車票回家過年。新一輪爆發的疫情讓夫妻倆不得不留在了北京。“今年就想着一定要回家。反正一年很少回家的，過年了，我就記着回家，因為有這病回不了了唄。”老何顯得有些失落，“我們村那邊不讓回來，因為去那裏還要隔離14+7天，不讓一起住……”
最讓老何掛念的還是自己16歲的孩子。孩子慢慢長大，老何和媳婦卻沒能陪在孩子身邊……疫情來勢洶洶，就算自己再想孩子也沒有辦法。面對無法回家的情況，老何的家裏人都也安慰他：回不去就不回了，就算回來了也要隔離。老何心中釋然了些，他覺得這是一件沒辦法的事情，疫情的事情誰也擋不了，大家也不是隨便想回就能回家的。
怎樣過年對於老何來説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他想着要不在家休息要不出來跑單。但提到年夜飯，老何害羞地笑了一下説：“年夜飯的話就自己在家做點，咱們兩口子在家做點飯吃。”
和老何一樣，身邊的很多騎手今年都沒法回家過年。當記者問到騎手們有沒有打算一起聚聚時，老何表示因為疫情所以沒法聚集：“本來有個騎手想來我們家一起過年的，但是因為疫情，房東不讓去，我理解也是因為怕傳染嘛。”
鈴聲突然響起，老何看了一眼手機，笑着説：“媳婦打來電話，讓回去吃中午飯了……”
四川導購：曾坐一夜火車給兒子驚喜 今年選擇“雲”拜年
周海美來北京已經20多年了，其中10多年是在北京過的春節。但是今年她想提前回家過年。
周海美在11月中旬就訂好了回家過年的機票。她想本來打算過了元旦就回家，春節之前再回來。“主要是怕我的風險帶給老人，老人都那麼大歲數了，就更不能康復了”，周海美説。因為春節的人流量大，風險更大，周海美想着元旦和春節之間這個時間段可能會更安全一些，所以決定提前“過年”。但是沒想到新一輪的疫情又開始爆發了，周海美只能退掉回家的票。
對於不能回家過年這件事，周海美已經看得很開了。她表示因為自己從事的是服務行業，過年什麼的都需要調休才能回去，來回隔離影響工時。而且，由於導購這一工作性質，她在商場裏接觸的人比較多，所以在這種關鍵時刻她不敢把風險帶給家裏的老人和即將面臨高考的兒子。
家裏人得知周海美不能回家，調侃了她幾句：“好吃的你又吃不着咯。”但是周海美明白家人心中難免是失落的。
周海美的兒子得知她不能回家的消息後就説了一句“我知道，你又因為疫情不能回來”。“男孩不善表達，我如果説不能回去了，他就會説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因為）疫情回不來嘛。”2020年12月底，得知學校要開家長會，忙碌的周海美抽出一天時間，想給兒子一個驚喜，所以在沒有告訴孩子的情況下，她連夜坐上了火車，第二天趕到了兒子所在的山西朔州的某所高中。
“看到我出現在家長會現場，孩子直接就跳上來把我給抱住了。我兒子一米八五很高的。”一邊説着周海美一邊模仿兒子的動作，給了記者一個大大的熊抱……“下午就陪陪兒子，和他一起吃頓飯，給他買點衣服。然後晚上就回去了，畢竟後一天還要上班嘛！”
“可能最失落的還是我爸媽吧，因為早就知道我本來要回去的嘛。”提到父母，周海美的情緒顯得有些失落，“再加上元旦過後是我爸爸的生日，我想回家給他過生日，但是因為疫情來了確實不敢走。就提前把機票退了……”
在外闖蕩了很久的周海美對於無法回家過年這件事情顯得很平靜。“對於我來説365天每天都一樣，沒什麼特別的”。過年，周海美也沒有什麼別的安排：大年三十上班，下班了和合租的女孩子一起做年夜飯；大年初一也上班，商場不關門，他們也不關門。
“我每年都這樣，以前就是打電話，現在還好可以視頻，都能看得見。”周海美決定，過年時候下班了就聯繫家人，給爸爸媽媽兒子他們視頻、給哥哥姐姐視頻、給婆婆打電話，就一個個來吧……
（文中受訪者皆為化名）
實習生 丁冬 王佳 桑旦白姆
統籌/張彬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朱健勇
編輯/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