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多家外媒報道，當地時間2月24日凌晨，烏克蘭多地傳出爆炸聲，俄羅斯對烏克蘭10個地區發起攻擊。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發表講話呼籲居民保持鎮靜，稱“軍隊正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美國及其盟國表示將立即啓動對俄的“全面”制裁，並和烏克蘭緊急討論下一步措施。部分國家的駐聯合國代表呼籲各方都必須保持最大剋制，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
▲2月24日，烏克蘭首都基輔發生爆炸 圖源：烏克蘭總統辦公室
俄羅斯這一突然行動的苗頭始於2月21日。據報道，當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視頻講話，宣佈承認烏東民間武裝自稱的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為獨立國家。同日，普京簽署承認兩地獨立的總統令，並簽署與兩地的友好合作互助條約。自此，局勢進一步惡化，俄烏之間的直接衝突似乎“一觸即發”。
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執行院長楊成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深度解讀俄羅斯的這一步“險棋”將如何影響俄烏局勢走向，以及俄與西方如何在“新危機下”迫切尋求解決之道。
俄承認烏東兩地區“獨立”
是以行政邊界 而非實際控制線為前提
楊成向紅星新聞分析稱，俄羅斯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為“獨立國家”,只是給去年10月以來即已逐漸升級的緊張局勢單方按下了暫停鍵，後續的發展取決於美國、北約及烏克蘭究竟如何應對。在此意義上，烏克蘭真正的危機才剛剛開始。楊成稱，俄羅斯突如其來的承認，是以烏東的行政邊界而不是兩個“人民共和國”的實際控制線為前提的，俄羅斯可能會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以清除當地的烏克蘭軍隊。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24日的簡短視頻講話中表示，已經在烏克蘭所有領土上實行戒嚴令。
而這樣的行動，早已埋下伏筆。當地時間2月21日,普京發表的全國電視講話，不僅延續了對美國和北約沒有建立一個包容俄羅斯、賦予俄羅斯平等地位的歐洲安全架構，並罔顧口頭承諾一再東擴的指責，更關鍵的是在事實上試圖消解烏克蘭作為獨立國家的合法性，這為俄羅斯下一步採取超越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行政邊界的更大規模的行動提供了歷史依據。
上述不同的可能的衝突情境，都可以視為俄羅斯向美國及其盟友進行極限施壓的新方式。楊成稱，俄羅斯和西方複雜博弈的結果將決定：烏克蘭是走向解體還是繼失去克里米亞後再度失去頓巴斯地區後維持脆弱生存。
拿下整個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
是俄必然選擇
目前看起來，美國及其盟友對俄羅斯將原先在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地的實際存在轉化為在俄羅斯看來合乎法理的盟國，即從暗棋轉為明棋的做法實際上並沒有太在意。在美國看來，這恰恰是迫使俄羅斯為其一直塑造的俄羅斯威脅提供了最大的證據，從而有利於美國進一步團結和整合跨大西洋聯盟網絡，在削弱法德一心推進的歐洲戰略自主議程的同時贏得了掌控歐洲安全的戰略主動權。
在普京從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獲得在俄羅斯境外使用武裝力量的許可並批准在烏東地區發起“特別行動”的情況下，在烏東兩地實控線或接觸線之後同樣位於兩地原行政邊界內的烏克蘭軍隊不做退讓，俄烏交戰難以避免。
▲部隊和軍用車輛從白俄羅斯進入烏克蘭
“這是俄羅斯最新的極限施壓方式，宣佈承認烏東兩地獨立只是第一步，其實俄羅斯想要的更多，至少拿下整個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是必然的選擇。”楊成分析道。
儘管烏克蘭從國土面積、人口規模、發展潛力等各方面看都應該算作中等國家，但在美國這個唯一超級大國和俄羅斯這個擁有全球影響力且在後蘇聯空間擁有無與倫比的控制力的大國面前，依然只能算是個小國。無論是冷戰還是後冷戰時期，俄羅斯一貫主張大國在國際事務和全球治理中發揮關鍵的引領作用，所以本質上是以大國為中心的俄美共治、歐洲協調等方案中並沒有太多的小國和中等國家的角色。何況在烏克蘭問題上，以明斯克協議為例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俄羅斯是把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地政權視為談判當事方的，而俄羅斯和德法一樣都只是擔保人。
換而言之，俄羅斯從不願意和烏克蘭直接就烏克蘭危機進行對話和談判，無論是當初的克里米亞還是現在的烏東邊境緊張局勢，而只願意和莫斯科認定的美國、北約以及歐盟核心成員國加以討論。因此，當澤連斯基提議召開歐安組織特別會議和“諾曼底”模式會談時，卻沒收到俄羅斯的任何回應。“換句話説，烏克蘭在這場博弈中註定是個悲劇，基輔以為充當了西方的‘馬前卒’和‘擋箭牌’就可以獲得更多的安全感，但實際上卻有可能成為美國和北約的準棄子。”
面對俄為改變被動局面的“先手棋”
“新老歐洲”或迎來暫時團結一致
德、法是與俄羅斯有傳統友好關係的老歐洲大國，對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教訓體驗深刻，因而在歐洲和平問題上格外謹慎，是推動歐洲一體化和歐洲戰略自主的主要力量。和美國一味遏制俄羅斯不同，德國和法國通常傾向於理解俄羅斯有關歐洲安全的部分關切，不願意看到歐洲重燃戰火。尤為關鍵的是，美國離俄羅斯很遠，但德法離俄很近。這就意味着一旦俄烏爆發局部戰爭，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可能是歐洲而不是遠離歐洲本土的美國。另外，德法也有藉助參與烏克蘭危機局勢的調停贏得國內政治紅利的考量。正因為如此，德法在今年初以來一直積極參與調停。
▲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譴責俄對烏進行的“魯莽攻擊”，表示北約盟國將舉行會議應對
作為明斯克協議執行的監督國，普京突然承認烏東兩地獨立給試圖扮演和平促成者角色的德法造成了極大衝擊。這當然會使得兩國難以繼續像此前一樣基於推動歐洲“戰略自主”的需要而居中促和。
從德法領導人和拜登政府密切溝通並共同譴責俄羅斯在烏東地區的行動看，普京的“不守信”即使沒讓這兩個老歐洲國家感到“徹底失望”，至少也會影響到巴黎和柏林後續的對俄政策的走向，老歐洲和新歐洲國家在烏克蘭形勢的新變局下可能迎來一次“情非得已”的暫時團結一致。
普京宣佈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為獨立國家，是基於俄羅斯再度面臨極其危險關鍵節點的戰略判斷而作出的旨在改變被動局面的先手棋，展示出俄羅斯“絕不讓步的戰略意志”。在普京授權俄軍在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採取特別軍事行動的情況下，美國及西方盟國面臨的迫切任務是如何在接受俄羅斯關於承認克里米亞獨立和烏克蘭宣佈中立要求，還是在不妥協的情況的失去部分乃至整個烏克蘭進行選擇。
紅星新聞記者 丁文
編輯 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