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中國人！”難民船在希臘沉沒，中國貨船勇救41人

　　愛琴海上，當地時間8月25日傍晚，三副李克飛帶着船員駕駛救生艇，來回搜索。

　　不遠處海面上有人影浮現，李克飛駕艇快速駛去，發現6名成年人在水中託舉着兩個孩子，他們只有兩個救生圈，有幾個人的頭部已經快到水下了，但所有人都在拼命託着孩子。

　　事後李克飛告訴記者，當時海面上不少遇險者，“在海上看到了他們的無助和恐懼。”

　　根據希臘海岸警衞隊26日發佈的新聞公告，25日晚間，在接到一艘難民船突然發出的緊急呼救信息後，希臘海岸警衞隊聯合5艘附近的貨船，在希臘東南部哈爾基島附近愛琴海海域展開大規模搜救行動，共救出96名難民和非法移民。

　　而李克飛所在的中國華洋海事中心有限公司OCEAN ANG號散貨船是最靠近沉船的船隻。

　　“我們是中國人”

　　前一天，OCEAN ANG號散貨船剛剛從埃及亞歷山大港結束卸貨，起航前往亞速海海域俄羅斯一港口。25日事發時，大副徐錦文正在駕駛台值班，他後來向記者還原了當時的情形。

　　下午5時左右，徐錦文在海事公共頻道上收到奧林匹亞廣播呼叫，迅速報告了船長張輝。張輝通過衞星電話與廣播溝通後，OCEAN ANG號即刻掉頭朝報告位置轉向。當發現海面上漂着幾十人時，張輝立即通知徐錦文進行全船緊急廣播。

　　“有人員落水，這不是演習，全體船員穿好救生衣做好防護措施，準備救人！”徐錦文在廣播裏喊道。隨後他穿好救生衣，交班給二副就前往甲板現場，指揮船員對救生艇和救助艇做下水前檢查。

　　很快，李克飛和機艙三管輪帶着水手操作救生艇，開往正在沉沒的船隻附近。

　　由於擔心救生艇螺旋槳傷及遇險人員，李克飛不敢將救生艇駛近落水者，而是停靠在一段距離以外，命令隨行水手用力將救生圈拋出去。

　　他回憶説，當時海面上很多人沒有救生衣和救生圈，一些人被洋流推遠，其他救援船隻主要在遠處救援，中國貨船則在沉船附近實施搜救。

　　救起水面上漂流的十幾人後，李克飛駛向緩緩下沉的事故船隻，發現船艙頂部還有二十多人等待救援，但救生艇容量有限，很快滿載。

　　“稍等一下，不要擔心，我們馬上回來。”李克飛對他們喊道。

　　由於彼時天色漸暗、湧浪變多，OCEAN ANG號又放下救助艇（注：救生艇與救助艇不同），徐錦文帶二管輪和一名水手下海救援。救起第一批落水人員後，有人問徐錦文他們是哪裏人，徐錦文回答説，“中國人，我們是中國人。”

　　來回兩趟，徐錦文將附近所有落水人員救起並送回OCEAN ANG號。一個小時裏，他們共救下41人。

　　獲救人員對船員開心地説，“我們還活着！”“非常感謝！”有人在登上大船舷梯前，給了徐錦文一個擁抱，流着眼淚對他道了一聲“謝謝”。“當時真的挺感人的，”徐錦文回憶説。

　　“沒有人想過不去救”

　　對於19歲就上船工作的船長張輝來説，這是他33年航海生涯中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對記者説，“無論什麼時間、什麼情況，發生海上人命救援事故，船長有無可推卸的職責，必須救助。”

　　但作為船長，採取救援行動也要考慮船員安全。張輝回憶説，當時展開救援條件允許，所以“沒有猶豫，馬上決定救人”。除了做一些緊急安排和準備外，出於防疫目的，張輝要求船員也要做好自身防護。

　　救援過程整體比較順利，不過期間一名船員不幸受傷，後由希臘救援飛機送至附近羅得島（Rhodes）醫院救治。華洋海事中心有限公司希臘辦事處負責人張鳳羽後來與記者確認説，這名船員傷勢目前並無大礙，已安排當地人員提供協助。

　　“災難無情人有情，生命面前不分國籍和種族，我們當時就是想着趕緊救人，”李克飛事後對記者説。

　　回想起來，船員也有些後怕。“天后來已經黑了，説實話我們當時也很危險……但當時只想着趕緊救人，天黑了他們就更不好救了，看都看不到了，”李克飛説。

　　“沒有人想過不去救。”徐錦文説。

　　“大愛無疆”

　　在船長張輝的安排下，船員為獲救人員檢測體温，按防疫要求分發口罩併為他們進行基本的傷口處理。正值晚餐時段，船員們還將自己的餐食讓給了獲救人員。

　　“所有海員都沒吃飯，又累又餓，但大家都把自己的晚餐讓給了落水人員。”徐錦文回憶道。然而21個船員的晚餐不夠所有落水者食用，船員們又拿出自己儲備的餅乾、零食、方便麪等食物分給大家，還將毛毯甚至自己的衣服拿給落水人員禦寒。

　　一名落水女子被救上來後，腳踝受傷，坐在救助艇內的她雙手扶住右腳，臉上滿是疲憊。由於右腳無法發力，水手將她託舉上大船舷梯，後來在休息室內的她，右腳已經包紮好，對着船員的手機鏡頭，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向船員們雙手豎起了大拇指。

　　另一名落水者上船後一直拼命找尋自己的孩子，發現孩子獲救後，喜極而泣。這一幕團聚讓船員們也很是感慨。

　　疫情期間為保障安全，船員們不得休假、不能下船，OCEAN ANG號所有船員已經在船上待了8-11個月不等。徐錦文的兒子即將迎來上小學的第一天，可他卻無法回答孩子每次視頻通話裏問他什麼時候回家的問題。“一直覺得虧欠，沒有陪伴他的成長，”他説。

　　“疫情期間各方面都非常困難，我們也非常理解。”船長張輝説。

　　晚上10點多，41名獲救人員被轉移到希臘海岸警衞隊的船隻上。OCEAN ANG號恢復正常航行。

　　27日，身在雅典的張鳳羽將此事發布在其微信朋友圈，很快獲得上百人點贊，其中一條評論説：“大愛無疆”。

　　希臘海岸警衞隊發言人尼科斯·拉加迪亞諾斯26日在新聞發佈會上説，這起涉及難民和非法移民的行動是愛琴海海域最大規模和最為成功的救援行動之一，事故涉及難民和非法移民人數較多，大多數人沒有救生設備，而且夜間救援難度大。他補充説，希臘當局已確認其中三人涉嫌販運並對其實施拘捕。

　　愛琴海域是中東和非洲難民及非法移民入境歐洲的主要海路之一，近年來發生過多起難民船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