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朗普執政的前三年,他在軍隊問題上的強硬態度僅限於威脅美國的對手:如果朝鮮敢挑戰美國軍隊,那他們就將面臨“炮火與怒火”。他警告將“擊落並摧毀”波斯灣的伊朗軍隊。花費數十億美元振興核武庫,在他看來這就是美國力量的終極來源。
他的將領們接受了這樣一位被他們委婉斥為“風格獨特”的總司令——他們也樂於看到軍費開支的增加。儘管感到尷尬,但他的首席外交官們也看到了迫使對手坐到談判桌前的一些效果。
現在,這種容忍已經動搖了。特朗普威脅要利用《1807年叛亂法案》向美國本土派遣現役軍隊對付抗議者,由此曝露了國家安全界的分歧,儘管這種分歧在他2016年競選總統時就已經形成。
那時候,只有有限的一羣“永不特朗普者”(Never Trumpers)——拒絕接受特朗普向世界施展威力的想法的建制派共和黨國家安全專家——寫下並談論了這些危險。他“缺乏總統應有的品格、價值觀和經驗”,,還“會讓我們的國家安全面臨危險。”
本週,是、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和一羣退役高級軍官公開説出了他們以往只在私下裏説的話,即危險在於,總統認為軍隊只是另一股為他服務的政治力量,而在歷史上,軍隊一直以其在社會中無黨派、不問政的角色為榮。
“過去三年來,軍方對存疑的黨派行為的容忍,與不問政的軍方忍無可忍的臨界點之間只有一線之隔,”道格拉斯·E·盧特(Douglas E. Lute)説,這位退役陸軍三星中將曾在喬治·W·布什(George W. Bush)和貝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政府的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協調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軍事行動,後來成為美國駐北約大使。“影響相對較小的事件在不知不覺中累積,但現在我們已經來到了真正危害已經造成的時刻。”
魯特説,週一特朗普與國防部長馬克·T·埃斯珀(Mark T. Esper)和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A·米利(Mark A. Milley)將軍一起,也許就是在這一時刻,一切都變了。
在對一個和平示威活動進行暴力清場後,“當那隊人馬與總統一起穿越拉法葉公園時,”他説,“他們越了界。”
直到週四下午,雙方仍只達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休戰。特朗普同意開始部分調離華盛頓的1600名現役軍人——他們被從北卡羅來納州布拉格堡和紐約州德拉姆堡調來以平息抗議活動——國防官員從一開始就不想把這樣做。
但是雙方都預計,因手無寸鐵的黑人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在被警察控制的過程中被殺而爆發的全國性抗議示威,將繼續引發動盪。
“目前,國家最不想發生的事——坦率地説,是美國軍方最不想發生的事——就是讓美國士兵看上去是在總統授意下去鎮壓美國公民,”海軍陸戰隊退役四星上將約翰·R·艾倫(John R. Allen)在《》(Foreign Policy)中寫道。“這可能會破壞美國人對美國軍隊的高度崇敬,甚至更糟。”去年,中有73%的公眾對軍隊有“非常多”或“很多”信任,使其成為接受調查的機構中受信任最高的機構。
軍官的擔憂似乎在本週華盛頓的抗議活動中得到了證實,到週三晚上,面對和平人羣的執法者不再是警察或特勤局,而是身着迷彩的國民警衞隊士兵。他們站在白宮附近的第16街上的兩輛陸軍運輸卡車前。儘管他們不是現役軍人,但對示威者來説,他們看起來就像。
自從與特朗普一起穿過公園以來,埃斯珀和米利將軍都面臨着槍林彈雨般的批評,而且他們與總統的關聯似乎正在轉回到與軍隊和憲法。埃斯珀曾經是陸軍軍官,參加過波斯灣戰爭的老兵,後來成為國防承包商雷神(Raytheon)公司在華盛頓的遊説者,他對自己陷入的境遇似乎格外震驚。
當他告訴NBC新聞“我不知道我要走去哪裏”時,他只是在説自己不知道要去教堂。但是他的評論似乎可以用在更多方面:他沒意識到,他是在象徵性地贊同使用美國軍事力量——國民警衞隊,目前還不是現役部隊——來鎮壓和平抗議。讓他的處境更加糟糕的是,在同一天,他向州長們宣佈在美國城市“駕馭戰鬥空間”的任務時,猶如在討論伊拉克安巴爾省的作戰計劃。
特朗普曾依靠骨刺診斷避免被徵召入伍參加越南戰爭,對於他和他的票倉來説,五角大樓的接納是個關鍵。他大肆渲染自己任命第一任國防部長吉姆·馬蒂斯上將(Gen. Jim Mattis)的事,然後就開始尋找其他將軍:他的第一位國家安全顧問邁克爾·T·弗林中將(Lt. Gen. Michael T. Flynn);他的第二任國家安全顧問H·R·麥克馬斯特中將(Lt. Gen. H.R. McMaster);還有他的第二任幕僚長約翰·凱利上將(Gen. John F. Kelly)。
這些關係最後的結局都不好。但是馬蒂斯打破自己長期的沉默,從而為大壩打開了口子,他説特朗普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個沒有試圖團結美國人民——甚至連假裝試一下都沒有過的總統”。
作為文明興衰的研究者,馬蒂斯還説:“我們必須拒絕任何將我們的城市視為‘戰鬥空間’、要我們身着制服的軍隊去‘駕馭’的想法。”阿拉斯加共和黨參議員麗莎·穆考斯基(Lisa Murkowski),他的批評是“真實而誠懇的,是必要的,早就該有的”,這是共和黨與特朗普罕見的決裂。
許多美國人直到本週才意識到,這些對軍隊用途的不同看法所造成的後果。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海軍上將邁克·馬倫(Mike Mullen)譴責利用軍隊支持總統的政治行為,而總統“暴露了他對這個國家和平抗議權利的蔑視”。
“使用武裝力量執行國內法律,在美國有着悠久的歷史,公平地説,有時也是令人擔憂的歷史。”馬倫將軍。“對於我們來説,如今的問題不在於這個職權是否存在,而在於它能否得到明智的管理。”
對這些官員中的許多人來説,問題在於特朗普是否知道那段歷史。一些人指出,《獨立宣言》中反覆強調英國國王“在和平時期,未經立我們立法機構同意,就在我們中間維持其常備軍”,並試圖“使軍隊獨立於文官政權之外,凌駕於文官政權之上”。
這與特朗普週一晚上的做法非常接近,當時特朗普宣佈由米利將軍“負責”街頭髮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