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語言改變我們的時間經驗

由 睢風娥 發佈於 綜合

37語言改變我們的時間經驗

結果證實好萊塢對了一半。在電影《降臨》中,Amy Adams扮演一名語言學家Louise Banks,試圖解密一種外星語言。她發現外星人談論時間的方式給了她看到未來的能力,所以隨着Banks學習他們的語言,她也開始能夠看穿時間。正如影片中一個角色所言:“學習一門外語能重構你的大腦。”

我與語言學家Emanuel Bylund一同進行的新研究表明,雙語者(會説兩種語言的人)思考時間的方式確實不同,取決於估計事件持續時間的語境。但不同於好萊塢,雙語者並不能看到未來。不過,這一研究表明學習一種新的談論時間的方式的確會重構大腦。我們的研究是首個雙語者認知靈活性的心理物理證據。


我們早已知曉雙語者會在語言之間迅速切換並且常是無意識的,這種現象被稱為語碼轉換。但不同語言也體現了不同的世界觀和組織周圍世界的不同方式。雙語者如何處理這些不同思考方式對於語言研究者而言是個早已有之的謎題。

時間,想象和語言

時間是一個恰當的例子。因其抽象,故而迷人。我們無法接觸或者觀察,但我們是圍繞時間組織我們整個生活的。時間有個很酷的事情是我們實際體驗時間的方式在某種程度上要高於我們的想象和語言。由於時間如此抽象,唯一的談論方式就是利用另一個術語,更加具體的經驗域,即空間。例如,在瑞典語中,未來這個詞是“framtid”,字面意思是“時間前面”。將未來可視化為我們的前方(過去為我們的後方)在英語中也很常見。我們期待前面未來的美好時光,將過去遺留在身後。

但對於講艾瑪拉語的人而言(秘魯的一種語言),向前看意味着看過去。未來這個詞(qhipuru)意味着“時間後方”,所以空間軸被反轉了:未來在後面,過去在前方。艾瑪拉語的邏輯似乎是這樣的:我們不能看到未來,正如我們不能看到後面。過去已知,正如我們能看到視野前方中的任何事物。

這種時間在思維中具現方式的差異性影響了講艾瑪拉語的人對事件的動作表示。在談論未來時,那些會西班牙語(類似於英語的未來在前語言)的雙語者傾向於做出前向移動的手勢,而那些會的不多或者根本不會西班牙語的人則會向後打手勢(與艾瑪拉語未來在後模式一致)。講普通話的中國人則會用垂直時間軸和水平時間軸。下這個詞被用於談論未來事件,所以講普通話的中國人説“下週”就是指“接下來一週”。上這個詞則被用於談論過去,所以“過去一週”就成為了“上一週”。這影響了觀察者感知老化過程空間展開的方式。

在一項研究中,中英雙語者被要求排列年輕、成熟和老年Brad Pitt 和 Jet Li的圖片。他們將前者水平排列,年輕的Brad Pitt被排在左邊,年老的在右邊。但同樣的人將Jet Li的圖片垂直排列,年輕的在最上面,年老的在最底下。這種行為中的上下文相關改變顯示似乎文化和意義形成了緊密的紐帶。

我們的研究表明這些語言差異對雙語者思維產生了心理物理學影響:他們會視所處的語境而改變時間流逝的體驗方式。例如,講瑞典語和英語的人更喜歡用物理距離標記事件持續時間——短暫休息,長時聚會。但是講希臘語和西班牙語的人則傾向於利用物理量標記時間——小休一會兒,大型派對。將瑞典語和英語的人將時間視為水平線,旅行距離。但講希臘語和西班牙語的人將其看成量,佔據空間的體積。

因此,英語和瑞典語的單語者根據直線延伸得多遠估計直線延長穿過計算機屏幕的花費時間。如果兩條直線在相同時間週期內延伸的長度不同,參與者就判斷較短的直線延伸的時間比實際更少,較長的直線延伸的時間比實際的更多。西班牙語和希臘語的單語者對時間的估計則受到物理量的影響——容器被液體充滿的程度。如果兩個容器在相同時間週期內被充滿的程度不同,參與者就判斷較少量的容器中灌入的時間比實際更少,反之亦然。


靈活的雙語者

但西班牙語-英語雙語者是靈活的。當被用瑞典詞tid提示持續時間時,他們利用直線長度估計時間,不受到容器體積的影響。當被用西班牙詞duración提示持續時間時,他們基於容器體積估計時間,不受到直線長度的影響。似乎通過學習一門新語言,你就突然變得習慣於感知之前沒有意識到的維度。

雙語者能夠毫不費力和無意識地在不同時間估計方式中居中調停這一事實,符合不斷增加的人類證據。這些證據證實語言能輕易地融入我們的基本意識中,包括情感、視覺感知,而現在又包括了我們的時間觀念。

但這可能還表明雙語者是更加靈活的思考者,並且存在證據表明每天精神上在不同語言之間來回切換有利於增長學習能力和多任務能力,並且長遠看來有利於心理健康。

所以,回到(或者來到?)《降臨》上面來。學習第二語言永不會晚。你不會看到未來,但肯定會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

論文原文: DOI: 10.1037/xge0000314

Panos Athanasopoulos(蘭卡斯特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