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劇報告:中國詩會 | 橫行胭脂的詩
中國詩會 | 橫行胭脂的詩
2017-09-12
中國詩歌學會
中國詩會
橫行胭脂:所有大地均為委屈與歡愉
談談故鄉
似乎不必要再認武漢為親
地理上的親緣已被時間割裂
來到此,沒有歡欣的情懷
小雨從武漢站跟着下到了黃陂區
在飯館裏遇見一羣方言
回應起來居然需要一部話語轉換器
而口味也因被異鄉長期培養
建立了新的味覺樞紐
武漢的食物有些扁平,不像西北那麼稜角分明
怎麼辦呢?彷彿找了一面陌生的鏡子
來照另一面陌生的鏡子
一座城市已長出新的密碼
宣告故鄉是個永遠找不到的詞
在武漢,我覺得自己也很遙遠
虛無記
借僧活命。
應該摒棄七情六慾。逃難至寺廟。
天空孤獨,彷彿要落下疾雨
楚音和秦聲
在同一經緯上相遇
依然屬於方言的地方割據
今日,虛無有龐大的回聲
深入肝膽和肺腑
若以樹為琴,樹彈奏落花一曲
若以流水為帛,只能題寫無意之辭
卦象上前途未卜
我已丟掉九條命
剩下的一條也不能與你相依
這是個孤苦而悖論的時代
誰若懷揣錦繡之愛誰必毀滅更快一一
盛大的塵埃,渺小的鮮花!
唉,只有寺院的早晨
鳥鳴翻開詩經
陽光撲入內心空白的審美地帶
天地深仁,不再發言即是慈悲
唉,油菜花已長成自己的祖宗
天上流雲養活自己的病歷
時代遍佈無力小儒
孤獨症患者和我
過風嶺觀落日
我很少凝望朝陽,但無數次凝望落日
有時候落日讓我不知道怎麼活
在藍田金山過風嶺
又一輪落日驚濤拍岸捲起我心千堆雪
我目睹它在狹窄的宇宙間死去
又在我孤寂的心間
一個詞語一個詞語寬闊地活回來
過風嶺的風有多大,我不在意
原野上長多少種千年之草木,我不在意
我只在意過風嶺僅以秦嶺的一小段身份
也能培育出如此壯美的落日
每一輪落日最終都皈依了地平線
彷彿在講述愛情
萬千縷霞光撲入混沌蒼莽
將不可救藥的美埋伏在了我的心間
西安
天氣預報説,今日西安大雨
我心頭一動:"哦,今日西安
可在流水之中洗去它的萬古愁"
萬古愁密佈街巷、廟宇、亭台樓閣
萬古天色調動可能的詞語
向歷代人抒情
大雨塑造一片混沌初生天地
市井瘦身,時間史難得清歡
慌忙抱緊自己古代的秒針
人羣且去時間之外喧囂、逃難
萬古之物靜坐佛台,向西而安
西安,你曾經引起過我的尖叫
今日我緘口不言。只在你流水蜿蜒而去之中
緩慢地偷窺一點點一一
世界的深情……
西安,我擁護你今日適當的菱形
那些孤立的人
都會遇到同一個孤立的早晨
氣象學山高水闊
君子們多保重,天遠書沉別意長
磁器口古鎮
每天遊客十萬,只在今朝才出現我的步履
紅顏易怒,歡好不易
千年古鎮均不待見紅顏
你的杯中養歲月、蜘蛛、爬山虎
蓬頭垢面的炊婦才是你推出的理想美人
才能襯托你青石板的舊江山
人頭攢動,擠出時代的汗腥味
多少人在江山裏閒轉、混虛名
想躋身高位,眼簾一統,成魔成仙
我的羞愧在時代的邊緣打轉
作為一個在羈旅中時常被侮辱的人
只能偷偷以詩人之名聊以自慰
而時下滿大街都是詩人
我又尋思該擲去這頂冠冕了
今日我走在磁器口古鎮
走在命與運之間
頭頂落着小雨
萬物輕且浮
只有時間立於不敗之上位
在安康醒來
從渝地返秦,上了大巴
我就無語昏睡
只有昏睡可以滅掉腦袋裏的憂傷
醒來又是一個早晨
安康晶海大酒店垂地玻璃窗外
麗日普照又一輪塵世
那悲傷的情感在途中
究竟怎樣湧起又散失?
途中大城小城皆為迷局
鄰水僅以一個路標的面目
閃過十點鐘的路旁
大竹的午飯
安頓了時代焦慮的腸胃
達州的蓮花湖口含蓮花和密語
午後水汽蒸騰,模糊了知識分子的鏡片
萬源新月初上,涼風和小彎月
接待了遺世之人
紫陽是左手邊的一座山城
夜裏燈火爬滿山坡……
我們終將宴席散去
終將杯盤狼藉你我各找歸路
其實途中早有人陸續離開
不待宴盡,不待獨對殘局
在又一個異地醒來
浮雲遊子意,浮雲遊子意
昨日所見萬里山川,不過是醉夢中
一點殘渣
陽光灑在鐵爐鎮
年復一年,陽光灑在鐵爐鎮
給某單位看大門的婦女年復一年編織着手頭的草帽
籮筐裏裝滿了廢棄的麥秸
瘋掉的那個女人走出去了再沒有回來
她的家人懶得發佈尋人啓事
對這樣一個人走了也不惦念
回來也不覺多餘
去年的一起刑事案還沒偵破
被害的老太太墓碑前已生滿荒草
據説家裏只丟失了一個裝有二十元人民幣的錢包
小財奪大命,誰也想不通其中過節
麥子在田野積極向上
等着與進城務工的各家主人六月重逢
等着主人開着收割機來盛大迎娶
女貞子樹在時常空寂的街道不厭其煩地開花
簌簌地落籽
機動車開過,街上塵土飛揚
塵土飛進了街邊棚架支撐的餄餎店
吃餄餎的農民管不了那麼多
只要有油潑辣子和蒜,就能調動熱烈的腸胃
他們從來不因塵事而影響飯量
沒有一隻雞辜負飼養
沒有一條狗吃着閒飯
沒有一片黃土不收留人
在這裏,一個村莊最盛大的節日不是春節
而是誰家死了老人
全村的老老少少都集中在這家
吃着喪宴
在懸掛的白色布幔下
一支哀樂久久徘徊、瀰漫、滲透
有很多人因此流下了真摯的眼淚
有關棉花加工廠
回鄉遇見少年時代的夥伴
像中彩票
每天黃昏我都去廢棄的棉花加工廠和她見面
像舊時地下黨接頭
廠房空闊,準確説是空蕩
連鏽蝕的機器也沒見一部
看護人為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婦人
七十多歲的老婦人
住着這幾萬平米的大宅
後牆邊,老婦人種的幾棵玉米
已經被荒草吞噬
廠區的廚房蛛絲網覆窗
大鍋台周圍的瓶瓶罐罐、碗筷
像油畫裏具有蓬勃審美的舊物
“灰塵越多,越能反映枯燥的時代。"
我和夥伴在加工廠裏散步
説到加工廠的陰森之氣
説着説着覺得後脊背發涼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一個適合鄉村背景的
温熱的話題
夜幕降下,我打着手電筒回家
村西的幾條狗,兇猛地吠我
可能是嫌我身上的城裏氣吧?
黃豆一叢叢長在路邊
就像我從前表達過的
悲憫和絕望
落日供詞
鸛雀樓在哪裏
落日就在哪裏
鸛雀在哪裏
我的心就在哪裏
古老的渡口拋棄了時光
黃河自在奔流萬古愁
秦晉不值得一書
再也不需要打磨、考量、斤斤計較、患得患失、棋局猶豫、步步驚心
只需要孤注一擲和死心塌地
這兩種美好的品質
我們在事情中生死
向天地,我只需補充我的愛,和孤獨
鸛雀、落日、黃河
又倔強又宿命
應許之地
七月,無人來信
夜裏燈火倔強,難眠的人
與天上難眠的星辰共用一個故鄉
過幾天就要返鄉
從高原降落至平原
平原是不是一個更安全的詞彙?
我已經感受到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殘酷
已經不能再表述了
如果你是我的象徵主義
我遺憾你又不能象徵我的眼淚
身體要有地理,要有故鄉
而人世太多汪洋
即將回到村莊
尋找那個幸福少女
“而開掘一條通向往日的路何其難矣!”
滿腔孤注一擲的愛情
正待與人言歡
有詞語堵住了我的口
它們是:晚霞和父親
橫行胭脂
原名張新豔。陝西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參加詩刊社第25屆青春詩會。獲詩選刊2010·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首屆黃河金岸詩歌節創作一等獎、第三屆柳青文學獎、西安市骨幹藝術家獎、陝西省優秀簽約作家獎、陝西青年詩人獎。詩集《這一刻美而堅韌》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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