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哥:百餘紅軍遺骸打撈者: 水下能見度低 發生危險難獲救

新聞哥:百餘紅軍遺骸打撈者: 水下能見度低 發生危險難獲救

  經過一個多月的勘探打撈,灌陽縣酒海井下發現的大量骸骨,經鑑定後確認為紅軍遺骸。 圖/視覺中國

  “個體均為男性,年齡在15-25歲之間,身高在1.37-1.63米之間,體重在53.56-55.67公斤之間;骨骼整體發育較弱,一具顱骨上有明顯的外力創傷痕跡,是致命傷……”9月22日,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副教授李法軍的一份鑑定報告,宣告持續40天的廣西灌陽縣酒海井紅軍遺骸打撈第一階段告一段落,一段83年前的隱秘往事,就此浮出水面。

  1934年11月,因部隊撤退而未及轉移的100多位紅軍重傷員,被當地反動武裝力量捆綁後,丟進酒海井全部犧牲。上世紀70年代,當地村民抽水後曾在酒海井發現部分骸骨,但因技術原因,直至今年8月13日,打撈工作才啓動。新京報記者昨日瞭解到,截至9月22日,已清理出超過20例個體骸骨,確認均為紅軍遺骸。

  百餘名紅軍傷員被投入井內

  酒海井,廣西壯族自治區灌陽縣新圩鎮境內,一處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天然地下河口,井口直徑2米,上小下大,狀如盛酒容器。

  多年來,酒海井附近新圩鎮一帶鄉民間,口耳相傳一段歷史:1934年,100多名紅軍傷員,被當地地主武裝投入井內,全部犧牲。“聽老人們講,多數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娃娃兵。”村民蔣發兆稱。

  地方誌研究人員通過倖存者講述,結合現有資料,對這一段歷史進行還原。灌陽縣史志辦原主任文東柏介紹,1934年11月29日,紅三十四師由湖南進入灌陽,到12月7日離開灌陽再次進入湖南時,部隊僅剩200餘人。在灌陽與桂軍戰鬥期間,紅軍在新圩鎮和睦村下立灣祠堂設立戰地救護所。到主力部隊撤退時,尚有超過百名紅軍重傷員,因戰務緊急沒有轉移。

  灌陽縣委宣傳部提供的資料顯示,上世紀80年代,一名為劉來保的老紅軍曾口述稱,1934年,其因負傷躲在酒海井附近的山上,見到地主武裝將紅軍傷員用繩子捆起來,甚至綁上石頭,被丟入酒海井,總數超百人。

  上世紀70年代,灌陽遭遇乾旱,當地村民抽水後,曾在酒海井底發現人類骸骨。2003年12月,當地政府在酒海井建立紀念碑,並建設紅軍紀念園。由於井底環境險惡,加之深潛技術不足,灌陽當地一直未能對酒海井底的紅軍遺骸進行打撈。

  首批骸骨經鑑定為紅軍遺骸

  今年8月13日,灌陽縣對酒海井底紅軍遺骸進行勘探,並啓動打撈作業。新京報記者從灌陽縣委宣傳部獲悉,8月13日至31日為勘探階段,9月1日開始,當地啓用抽水設備,對井內進行抽水並清淤。

  村民蔣發兆參與了井下打撈,其告訴記者,酒海井與地下河相連,地形複雜,淤積嚴重,“我們採用用水管沖洗淤泥,將鬆動的石頭一塊塊地撿在桶裏,再吊出來”。蔣發兆回憶,清淤到第四天時,在一個井壁窩進去的回水灣,他發現第一塊人骨,“之後在該處找到了很多人骨,浸泡的時間久了,都是發黑的”。

  9月12日,第一塊人體骸骨被發現,隨後,陸續發現20具遺骸。9月16日,第一批疑似紅軍烈士遺骸起運,交由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副教授李法軍鑑定。

  灌陽縣委宣傳部介紹,經鑑定遺骸相對集中於距井口深約10米、與地下河口相對的回水灣處,旁有打結的棕繩和石塊,部分遺骸被棕繩裹住,説明生前曾被捆綁。由於水流與沉積等作用,大多數遺骸均較為破碎,骨體變黑,併發生了碳化現象。附近村民調查、縣內幾十年來重大事件的記錄等均顯示,酒海井內並無大批人畜屍體投入。通過對前期遺骸的清理情況、人骨的鑑定、史料記載等綜合分析可以認定,從酒海井裏清理出來的人體骸骨,正是1934年被投入井內的紅軍遺骸。

  灌陽縣長盧嵩宣佈,當地將於9月24日,在酒海井紅軍紀念園舉行紅軍遺骸安葬儀式。

  ■ 對話

  打撈者朱鐵俊:

  最興奮是清理出一顆生鏽的子彈

  46歲的杭州人朱鐵俊,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動潛愛好者,也是潛水組織“杭州藍旗潛水”的總經理,曾多次參與水下救援、打撈。本次酒海井水下打撈中,朱鐵俊擔任現場總領隊。

  “水下幾乎看不見東西”

  新京報:通過什麼途徑參與本次水下打撈?

  朱鐵俊:灌陽縣的水下勘探和打撈開始後不久,當地對外發布了消息,説水下洞口很多地方被垃圾堵塞,勘探有難度。在通過新聞看到這個消息後,我主動與灌陽縣政府聯繫,申請參與勘探和打撈,因為這方面我們比較有經驗。

  當地政府對我們的申請表示歡迎,8月30日,我和俱樂部其他三名洞潛隊員一起到了灌陽當地,當天就開始工作。

  新京報:現場情況與預想的一致嗎?

  朱鐵俊:酒海井的主洞口,大概是2米乘以4米,之前還沒有進行勘測過。由於這一片屬於喀斯特地貌,地下水系發達,井下的狀況比較複雜。

  第一次下潛時,在水底呆了40分鐘。下去之後發現,井內的水非常渾濁,能見度極低,大概只有30釐米,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靠摸。

  新京報:在這樣的水底,心理壓力如何?

  朱鐵俊:洞潛過程中,克服心理恐懼是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到了水底之後,可能會出現幽閉恐懼症,由於水下漆黑一片,聽不到任何聲音,心理壓力會很大。除此之外,水底還隨時會出現塌方等情況,算是比較危險的。但是對於我來説,相關的洞潛經驗比較豐富,因此還能克服。

  “一旦發生危險很難獲救”

  新京報:一共下潛幾次?

  朱鐵俊:一共四次,8月31日和9月1日各兩次。井口距離水面大概還有5米,所以我們是人先下去,然後把設備從洞口往下吊,在井下完成準備工作。

  新京報:下潛勘探後發現了什麼?

  朱鐵俊:第一次下潛之後,發現井下有一個斜的洞口,被很多石塊堵住,沒有辦法進去。稍作休息後,我和俱樂部總教練又一次下水,這一次,水下的能見度更差,幾乎是0,我們兩個人前後共打撈上三百多斤的石塊,但還是沒有辦法繼續往下。

  新京報:為什麼沒有繼續往下潛?

  朱鐵俊:井下情況不明,淤泥很多,身穿潛水服的話,只能容納單人下水。但是在陌生區域,這是很冒險的,一旦發生危險也很難獲救。

  新京報:於是調整了打撈方案?

  朱鐵俊:經過四次下潛之後,我們確定,只有對井下進行抽水清淤,打撈工作才能進行下去。我們向當地政府建議,啓用抽水設備,連續抽水10天后,井底裸露,然後人工再下到井底開挖。挖到有水,再接着抽,這樣循環。

  “會一直參與到結束”

  新京報:本次水下打撈的難點在哪裏?

  朱鐵俊:一個是水下能見度很低。另外,水下有兩個橫向的洞口,裏面應該是存有遺骸,但是洞口被建築垃圾堵住雜物太多。

  9月1日,我們在村民指引下,打算通過與酒海井相連的另一處洞口下潛,嘗試從側面繞進去,但是在水下20米深處,橫向走了45米後,又被堵住了。

  新京報:幾次下潛有什麼收穫?

  朱鐵俊:發現了兩塊不完整的石碑,上面有字,能夠顯示,井下確實有遺骸。其實最興奮的是在9月12日,清理出一顆生鏽的子彈頭,隨後更多的遺骸和遺物被打撈出來。

  新京報:下一步的工作有什麼打算?

  朱鐵俊:等井下垃圾清理結束,橫向洞口被打開,我們還會繼續參與勘探和打撈,並且要一直參與到工程結束。

  本版採寫/新京報記者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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