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表示,2020年全球經濟將急劇跌入負增長,同時新冠疫情是一場截然不同的危機,它正以閃電般的速度擾亂全球社會和經濟秩序。對此,你做何解讀?
特約評論員 劉和平:格奧爾基耶娃沒有具體指出這場危機的不同究竟在哪裏。對此我個人的看法是,第一,這場危機的實質,並不是一場傳統意義上的金融危機,像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以及2008年的美國金融海嘯,都是因為資金鍊斷裂而引起的,通過大水漫灌注入流動性都可以得到解決。這場危機是一場實體經濟領域的危機。
第二,它也不同於傳統實體領域的經濟危機,傳統實體經濟領域的危機,要不是因為戰爭等因素導致生產中斷供給面不足造成的,要不就是因為生產過剩導致需求面不足造成的,或者是因為不可抗力因素導致流通層面出問題導致的,而這場因為新冠疫情而引發的經濟危機,不僅導致了企業無法生產、商品無法流通,而且導致了民眾無法消費。也就是把支撐經濟的生產、消費與流通三條腿全部給折斷了,整體經濟都陷入到了暫時性的休克狀態。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三條支撐腿全部斷裂的情況,背後的真正根源,又是因為人的因素,也就是這場疫情直接打擊的不是金融也不是經濟,而是經濟活動的人。而在人不能參與包括經濟在內的一切活動的情況下,經濟自然就休克了。這個時候,再像處理過去的金融危機那樣,企圖通過放水來解決問題,作用已經不大了。你美國可以沒有下限地印錢,但是,錢能挽回健康嗎,錢能挽救生命嗎,錢能剋制民眾對新冠疫情的恐懼從而走出來工作嗎?
直新聞: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由於擔心經濟低迷,特朗普正全力尋求在5月1日前恢復全美國的經濟活動。對此,你又怎麼看?
特約評論員 劉和平:確實,作為一個出身於商人的總統,他的思維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不僅腦袋裏面全是經濟思維,眼睛裏面全是錢,把救經濟看得比挽救生命更加重要,而且滿腦子都是人定勝天的思維,對於自然尤其是對於防控疫情的科學措施缺乏必要敬畏之心。而在事實上,當前美國的確診病例不僅已經超過了50萬,而且新增確診病例與死亡病例在短暫的下降之後,又重新呈現出了更為猛烈的升勢。在這種情況下,何時復工,不是你特朗普説了就算的,而是由病毒説了算。
而在我看來,從深層次上來講,特朗普把救經濟看得比挽救生命更加重要,還是因為他腦海中缺乏美國傳統政治人物的人本思維。事實上,人是什麼,人既是一切政治經濟文化與社會活動的主體,沒有人的參與,一切無從談起,同時人也是一切政治經濟文化與社會活動的根本目的。
説得更具體一點,這個根本目的,就是為了讓人活得更加幸福,而人活得更加幸福的前提條件無非是兩個,一個是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另一個就是自由。假如連像特朗普這樣的政治人物都認識不到這一點,我認為就是認知上的巨大障礙,假如一項具體的政策或是一個國家的發展,背離了這個方向,那就是發展的變質與異化。
我們再把話説回來,本次疫情最為要命的地方,就在於它一是傷害了民眾的身體健康與生命權,二是在一定程度上剝奪了民眾的自由。因為在疫情發生之後,我們一部分染病的同胞正在遭受病毒的折磨,甚至隨時有可能失去生命,另外絕大多數同胞則因為防疫的需要而被隔離在家裏,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基本的自由,既不敢出來生產也不敢出來消費。這是過去百年來人類所從來沒有遭遇過的事情,也是過去百年來人類經濟活動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現象。
直新聞:那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面對這次百年來前所未見的疫情,我們人類又應該如何做呢?
特約評論員 劉和平:其實,我在前面的評論中做了這麼多的鋪墊,講了這麼多的大道理,最終無非是想講一句話,也就是我們所有國家的當務之急都是救人,假如保障不了民眾的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假如不把那些處於被隔離狀態下的民眾解救出來,還給他們基本的人身活動自由,那不僅人類的經濟發展無從談起,就連政治、社會與文化活動也會受到重大的衝擊。
當然,我這也算是從功利化的角度看問題的,也就是把經濟活動當成了目的,把人當成了發展經濟的手段和工具。而在事實上,還是那句話,人才是真正的目的,經濟只不過是為人服務的工具和手段。或者説得更直白一點,假如人都沒有了,那發展經濟還有什麼意義?這實際上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隨時提醒自己的“天問”。疫情發生之後,特朗普首先想到的是救經濟而不是救人,這就如同面對一棟正在着火的房子一樣,假如你首先衝進去的目的是救那些財物,就算是你把所有的財物都救出來了,但自己的親人卻在火災中喪命了,那面對這些財物,你不會感到茫然與失落嗎?畢竟財富是可以重新創造的,而生命只有一次。
當然,這樣説也並不意味着我們就要走極端,置經濟於不顧。只不過在我看來,即使救經濟,也要有一個輕重緩急與先後次序,先要救那些跟保障民眾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密切相關的經濟領域,也就是第一要保障那些醫療物資的生產和運輸;第二要保障糧食及其它生活必須品的生產和運輸。這是當前任何國家復工復產必須要保障的優先目標,除了有助於保命之外的復工復產措施,都可以往後放一放。
而在我個人看來,只有這樣做,才是拯救瀕臨崩潰狀態下的經濟的治本之策。因為只要先把人給救了,保障了民眾的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保障了人的基本活動自由,到了那個時候,即使你不去救經濟,經濟也自然而然地恢復了。否則的話,像特朗普那樣,企圖通過挽救經濟來拯救自己的選情,把救人放在其次,那最終的結果將會是人、財和權力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記得當年克林頓在跟老布什競選總統時,曾經説過一句極其有名的話:笨蛋,問題在經濟。假如我是民主黨的候選人拜登,也會告訴特朗普,笨蛋,當務之急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