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10年後，九合創投迎來了收穫之年。
11月5日，“AI醫療第一股”Airdoc鷹瞳科技成功登陸香港聯交所，股票代碼為02251.HK。上市首日，開盤價為67.6港元/股。截至發稿前，鷹瞳科技市值超過72億港元。
這是繼今年3月混合雲ICT廠商和服務商“青雲科技（QingCloud）”登陸科創板之後，又一家九合創投佈局的公司實現IPO的重要案例。
回顧過去十年，九合創投創始人王嘯十分感慨。他在接受鈦媒體App專訪時表示，十年間，九合的標籤是“專業”。
在他看來，十年間投資的本質沒有變，就是一個用時間來換倍數的增長遊戲。做創投十年，如果滿分100分，王嘯給自己打八九十分，“對自己也沒有那麼不滿意”。
2010年，作為“百度七劍客”之一的王嘯選擇離開。他在百度所做產品包括百度地圖、百度移動搜索、百度手機輸入法、百度企業搜索軟件等。用王嘯的話説，當時他預見到了移動互聯網的大潮，也讓自身組織能力、認知經驗得到了提升。
第二年，王嘯闖進創投圈，創立了九合創投，專注投資科技領域早期創業公司。滴滴、美團、字節跳動等重要科技巨頭，都出生於那個移動互聯網剛萌芽的時代。
目前，九合創投管理了4支人民幣基金和1支美元基金，整體規模達30多億人民幣，已在中國投資200餘家創新企業。鷹瞳、青雲科技、智能銷售服務提供商探跡科技、自動駕駛技術研發商Momenta等上市公司和獨角獸企業都是王嘯和九合團隊十分看好的被投企業。
實際上，王嘯是鷹瞳科技的伯樂。
六年前的一場聚會上，王嘯認識了鷹瞳科技創始人張大磊，他們兩人都是計算機專業出身。儘管當時人工智能（AI）技術賽道還不是特別“熱”，但二人對於計算機算法、機器學習等AI技術方向還是比較關注。理念契合認知下，王嘯毅然決然地投資了鷹瞳的天使輪（第一輪）和第二輪融資。本輪IPO之後，預計九合創投賬面回報近百倍。
左側是鷹瞳科技創始人、董事長張大磊，右側是九合創投創始人王嘯
王嘯告訴鈦媒體App，九合創投這家專注於科技領域的專業投資機構，能夠提供的是自己擅長且能夠長期堅持的事。他認為，只有真的把投資這件事做好，協助項目發展好，讓項目都為中國、為世界、為社會創造價值，這才應該是頂尖機構的追求。
“九合在過去十年完成了從天使向早期投資機構的轉變，七八年前團隊就形成了對於數據智能的底層投資邏輯共識，使九合能在技術變革的前夜快速反應，抓到技術和產業新的交叉點。”王嘯對鈦媒體App表示。
他在接受鈦媒體App專訪中直言，“不能什麼行業熱就做什麼、投什麼”。
對於外界質疑AI公司難以盈利的問題，王嘯認為，市場需要看這些企業的長期價值，短期內技術還在投入期，尚未盈利屬於正常現象。他認為5年內，這類能創造真實價值的AI公司獲得盈利是沒問題的。
在王嘯看來，現在AI企業自身需要大量前期投資，投資先行是必然的，AI公司整體水平和它的估值水平存在倒掛是階段性現象，市場對新興技術的共識相差比較大，不是所有人能看到其長期價值。當然他也認為，短期內AI企業確實有估值溢價存在，產品收入也有一定的滯後性。王嘯強調，只要這是一個有價值的公司，長期價值一定是非常大。
對於投資邏輯與機會，王嘯表示，九合創投持續看好數據智能帶來的投資機會，主要包括技術層的基礎設施，包括雲計算、AI、芯片等，以及數字智能產業平台；應用層則包括自動駕駛、機器人、SaaS、商業智能等，不斷用技術解決實際場景中的效率問題，逐步滲透到不同垂直行業。
對於行業不斷規範發展，王嘯指出，AI數據的規範化和算法的規範化是必然的，國家是一定會監管的，不可能放任無序獲取隱私數據，或者一直打擦邊球，這對於社會安全、個人隱私都非常重要。國家是為了讓這些生意更好做一些，本質上更有利於中國AI公司的健康發展。
至於最近火熱的“元宇宙”方向，九合創投幾年前就在關注VR/AR、虛擬人等領域企業，但王嘯希望，九合並非是投“元宇宙”概念的投資機構，其投資更看業務實質，而非概念性質驅動。他指出，作為投資機構，九合如果不追求商業回報（不能提供財務回報），只靠概念投資很難支撐長遠發展。
王嘯強調，九合創投做企業發展的最早期階段投資、一路陪伴公司發展，從零開始持續為行業創造價值，堅持做洞察未來的價值發現者，這就足夠了。
九合創投創始人王嘯（來源：受訪者提供）
以下是鈦媒體App與王嘯的專訪記錄，經鈦媒體App編輯整理：鈦媒體：既然你這麼看好這個賽道，後來醫療AI領域出現了數坤、深睿等公司，為何九合創投沒追投這些Case？
王嘯：當時我覺得整個醫療AI的研發還不是一個線性發展階段，都是離散分佈。我們認可鷹瞳自身發展方向，創始人也比較強，很快就決定了投資。張大磊本人在醫療背景、技術、大公司管理上的積累都不錯，尤其內在的驅動力非常強，這是我們投資鷹瞳的原因。另外我認為其他幾家（醫療AI）公司和鷹瞳還是不太一樣，雖然都是醫療AI賽道，但實際上解決問題的方案不一樣，互相之間也沒什麼競爭關係。
下一波的發展機會，我認為還是來自於數據驅動的能力升級這類產業當中，包括數字健康、醫療AI等。我和大磊的理念比較契合。儘管鷹瞳科技團隊當時只是一個想法，產品還沒做出來，但他們是用數據和算法解決醫療行業的根本性問題，這是值得去投資的。
鈦媒體：成立九合創投後，你在百度的一些經歷是否會複製到投資佈局過程中？
王嘯：肯定是有的。因為我在百度做了很多產品，比如百度地圖、百度移動搜索等，推動了從0~1的過程，這其中的經驗，包括產品核心落地的判斷，都在投資佈局過程中帶來很多的認知。而且當時百度的組織能力其實做的還是很不錯的，從0~1的組織建設，從1~100的組織建設，這種認知、經驗、方法論和世界觀，都給創立九合創投帶來了很多幫助。
另外，我在百度接觸了很多優秀的工程師，所以九合看技術類公司會特別準。如果沒有在一個大的企業裏面工作，很難抽象出來這樣一個整體認知體系和能力，這些都是我在百度工作過的價值。
鈦媒體：九合創投現階段的投資邏輯是什麼？
王嘯：在AI領域，九合創投會看各個產業領域中產生的數據是否存在內在價值和邏輯的因果關係，從而解決掉一些場景中存在的問題，形成解決方案。
整體而言，九合創投持續看好數據智能帶來的投資機會，具體分為兩層。下面一層是技術層的基礎設施，包括雲計算、AI、芯片等；上面一層是數字智能產業平台，包括自動駕駛、機器人、SaaS、商業智能等。這部分是用技術解決實際場景中的效率問題。AI在各個領域都有落地的機會，逐步滲透到不同的行業。最早成熟的AI技術是在圖像領域，所以幾年前在醫療影像方面湧現了一批創業公司，包括鷹瞳科技等。
鈦媒體：你提到“九合持續看好數據智能帶來的投資機會”，而數據智能是今年非常熱門的話題之一。如何理解數據智能的價值和意義？數據智能的投資風口是什麼？
王嘯：互聯網中沉澱了大量的線下數據，傳感器和IoT的結合又產生了更加豐富的產業數據，數據成為新型生產要素。數據、算法和效果三要素之間形成自增益的閉環，隨着數據的積累，算法得到優化，提升效果，吸引用户，從而積累更多的數據。
在以數據智能為中心的閉環中，新一代技術集羣成為數據採集、傳輸和處理等整個體系的技術基礎設施。IoT採集生成數據，5G等技術傳輸數據，AI提升算法、算力，雲計算形成計算的底部基礎。企業通過對數據的分析和運用，創造商業價值，解決此前無法破解的難題，創造出新的市場機會。
以企業服務為例，中國的企業服務市場可以從效率切入，幫助企業提效。數字智能時代的機會是成為賦能型的公司，給傳統企業提供能力的加持，作為賦能型的技術平台切入，獲取大量的客户。然後以這些客户作為基礎，慢慢形成在行業當中的影響力，最後向上下游輸出一些標準，形成生態。
數據智能已經滲透到各行各業，我們投資了數據智能在醫療、企業服務、自動駕駛等場景的應用，這些場景的特點是市場空間比較大，解決了剛需，創造出重要的價值。在自動駕駛等技術難度較大的領域，技術是核心壁壘。在企業服務、醫療等領域，是通過數據智能提升行業效率，數據積累和行業know how是形成壁壘的關鍵。
鈦媒體：醫療影像AI發展了這麼多年，包括商湯、數坤、深睿、騰訊、阿里，以及西門子GE飛利浦三大醫療器械巨頭們都已入局。但整個AI行業沒有預期中發展的那麼好，原因是什麼？
王嘯：現在整個醫療AI行業，在技術上相對而言有了一些突破，但市場應用上處於早期，還需要一點時間。我依然認為，醫療AI整體前景是好的。尤其在需要界定賦能的場景中，AI技術和場景的結合十分重要，如果場景沒選好，其實很難深入。所以有些AI公司不一定真的對場景化有所瞭解，只是做浮於表面的一些東西，我整體偏向細分領域的醫療AI等公司，把一件事情做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此外，關於國產化問題，因為“數據安全保護”是國家目前非常關注的重要話題之一，確實其中也存在一些安全隱患和問題。所以，我認為未來實現數據安全的國產醫療器械公司發展可能會很不錯。
鈦媒體：如何看待AGI（通用人工智能）技術？行業如何推動到AGI，或實現下一代AI 的優越性？
王嘯：短期內AGI無法落地在具體場景中，現階段只是一個相對的偽概念。AGI這個概念離現在還有點遠。因為細分領域有很多，目前只有場景中的AI，才能夠真正解決問題。
下一代AI將是一個綜合性的技術，算力、算法都會更強，數據量也將會更大，從而解決更難的應用問題。當然，即便三個技術沒辦法同時提升，三個要素當中也會有一個最強的，三者會相互制約發展。
鈦媒體：近兩年很多AI公司都準備IPO，比如曠視、依圖等“AI四小龍”，雖然它們都有一定營收，但難掩持續性虧損狀況。這些AI公司技術這麼厲害，為何最後企業的經營數據會如此難看？
王嘯：我從三個方面來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AI企業產品需要滿足用户的需求，即企業有一定的技術門檻，所以前期的投入是會比較大的，否則AI技術應用的準確率很低，產品就沒有意義。技術投入先行是毫無疑問的，而VC（風險投資）需要對它們有一個容忍和包容。
其次，現在AI整體水平和它的估值水平存在倒掛，這可能是一個階段性現象。但凡一個行業起來的時候，樂觀的人覺得它特別有價值，悲觀的人覺得沒有很大價值，這也是新興的領域、新興的行業、新興的技術必須要面臨的共識性問題。所以，從短期看會存在企業估值和收入不匹配。但從長線投資邏輯來説，AI 這個技術領域有很強的投資價值，所以我在5、6年前看到了AI 變成普遍性的價值。作為早期機構來説，我作為早期投資人，需要從時間維度、技術能力等綜合判斷行業發展。
最後，AI企業確實有估值溢價存在，產品收入也有一定的滯後性，但我覺得這是一個階段性現象。只要它是一個有價值的公司，長期價值一定是非常大的。
鈦媒體：鷹瞳毛利率雖然高於50%，但難掩虧損現狀，您認為這類企業未來會有盈利嗎？
王嘯：長期來講，這些企業肯定是非常有盈利空間的。中國的糖尿病人、眼底有疾病、能從眼底篩查出疾病的人是非常多的。這個行業空間是非常大的，長期講盈利肯定是沒問題的，短期內，我認為技術還在投入期，尚未盈利屬於正常現象。
鈦媒體：AI相關行業盈利期是什麼時候？5年內？
王嘯：我認為在一些垂直細分領域的AI公司5年內盈利是沒問題的，但所有企業都盈利，我倒不覺得。因為確實有些公司外面是AI，裏面卻是軟件集成和外包，這種沒有產品和服務的公司很難盈利。
鈦媒體：近期國家不斷加大AI算法、數據的規範力度，比如《個人信息保護法》等，這是否會影響你接下來的投資佈局？
王嘯：不會。AI數據的規範化、算法的規範化是必然的，國家是一定會監管的，不可能放任無序獲取隱私數據，或者一直打擦邊球，這對於社會安全、個人隱私都非常重要。那麼，如果企業數據獲取的路徑合法合規，數據用途也公開透明，而非做販賣交易，國家一定不會限制這種公司。國家本質是為了讓這些生意更好做一些，促進中國AI公司的健康發展，這個方向是大家要認識到的。
鈦媒體：你如何看待最近火爆的“元宇宙”概念？九合創投會投這些概念型企業嗎？
王嘯：元宇宙是現有的世界裏面，希望搭出一個平行世界。大家都可能會對現實世界或多或少不滿意，受到各種限制，無法滿足所有渴望，那麼在元宇宙裏就會變成另一個人，超脱於現實世界需求，更類似一個概念化邏輯。在投資上，我們會看VR/AR、虛擬人等方向的企業，但我們並不是單純投“元宇宙”概念。我們投資更看業務實質，而非概念性質驅動的企業。
鈦媒體：你有沒有想過，九合創投未來可以往“頂級投資機構”這個目標發展？
王嘯：包括投資機構和企業在內，都有兩個發展模式，一個是規模模式，一個是專業化回報。那麼是做大還是做強，九合創投作為一家早期機構，我們一直在追求大和強之間的平衡，強可能是我更看重的。
如果在企業IPO前投資，即使公司市值上千億，這並不是我所追求的“頂尖”。
我的觀點是，如果真的把投資這件事做好，協助項目發展好，讓每個項目為中國、為世界、為社會創造價值，這才應該是頂尖機構的追求。我投的公司基本都是從做第一個投資人開始，從零開始，一點一滴創造價值，這就足夠了。
（本文首發鈦媒體App，作者｜林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