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訊(記者 田傑雄)據農業農村部數據,自今年2月份最後一週以來,洋葱價格持續走低,截至目前,全國洋葱平均價格連跌13周。今年的洋葱價格有多低?如果您這個時候去到山東或江蘇任意一個產區,幾百塊錢收購的洋葱能將一輛載重2噸的貨車裝滿。在現階段供應全國市場的產區中,每斤不到兩毛錢的收購價格,讓這顆洋葱把山東和江蘇的種植户“嗆”出大把辛酸淚。有人灰心,放棄這一季的收成,將銷售不掉的洋葱打碎在地裏;有人還抱着期望,在田間地頭繼續尋找、等待着買家。
全國洋葱價格連續降了13周。新京報記者 田傑雄 攝
價格遭“腰斬” 銷量也減半
今年第二季度以來,受疫情影響,全國農產品價格走低。人們大多願用“過山車”一詞,形容果蔬價格的快速下降,而在眾多果蔬鏈條中,或許少有像洋葱種植户一般,能在短時間的價格起伏中,真切體會到“過山車”般的驚險。
去年9月底,世界最大的洋葱生產國和出口國之一的印度,宣佈禁止洋葱出口,國際需求轉向國內市場。到今年3月,據孟加拉國《每日星報》3月3日報道,印度宣佈解除為期5個月的洋葱出口禁令,隨之而來的是多國洋葱價格的跌落。加上疫情影響,葱農的日子更是難上加難。
今年4月,我國洋葱主產區之一的雲南元謀,在疫情影響下,洋葱出現大規模滯銷。而據北京新發地市場數據,今年第二季度以來,洋葱平均價格再未高出1塊錢一斤。到今年4月,洋葱平均價格被“腰斬”,只為去年的一半,而據5月份數據,葱價不足去年的4成。
北京社區超市洋葱價格。新京報記者 田傑雄 攝
吳共良在北京新發地市場做洋葱生意超過20年,他向新京報記者講述,目前國內市場上的洋葱多來自於江蘇和山東。如果説市場終端的消費者面對的只是忽高忽低的蔬菜價格,而產區的種植户、農民,則日夜面臨着這一季豐收帶來的煎熬。“產地收購洋葱每斤只有一毛多錢,農民賠大了。”
在行情低迷的大環境下,同一條鏈條上的所有生產者、勞動者的日子都不好過。作為收購商,這在吳共良眼裏,頗有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意思。吳共良説道,從產地運往城市市場也要付出人工費用和攤位成本,“現在新發地洋葱三毛多錢一斤,算上菜商投入的各種成本,我們也沒掙到錢。”這種狀態下,吳共良覺得收購商的角色更接近“搬運工”,“完全是給農民幫忙。”
江蘇豐縣一處倉庫。吳共良 攝
“供大於求是今年洋葱價低最主要的原因。”吳共良談到,近幾日在新發地,自己每天的銷售量大概只有一萬多斤,比去年同期減少了一半。“在疫情影響下,國內市場的需求量是有限的,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恢復。”更主要的原因在於出口,“出口訂單少,這麼大的產量消耗要依靠國內市場,價格肯定要受影響。”
搭錢賣洋葱 一季虧10萬
“我們臨沂的洋葱是從6月初開始上市的。一開始每斤價格三毛五、四毛錢,到後來慢慢就跌了下來了,到今天(6月11日),洋葱賣不到2毛錢。”王玉山是臨沂河東區鄭旺鎮朱家廟村的洋葱大户,在村裏共種下50多畝洋葱。他向新京報記者講述,即使以每斤2、3毛的價格售出,自己仍舊是賠錢,但“目前就想趕快把洋葱賣出去,目前賠了一些錢,但還不算太多。”
王玉山或許稱得上是幸運,6月11日,他告訴記者,在當地媒體報道洋葱滯銷的消息後,已經有客商聯繫到自己,“銷路稍好了一些,但到現在還是有三四十萬斤沒有售出。”
臨沂的葱農或許都還像王玉山一樣,等待客商的收購。但在三百多公里外的聊城,有葱農已經選擇了放棄。
洋葱賣不上價,再加上不久前大蒜上市,蒜價低迷,山東聊城陽穀縣的農民姜蘭勇説自己這一季大概虧了10萬塊錢。現階段賣出的三十多萬斤洋葱,只是他這一季總產量的三分之一,“剩下的賣不動了。”眼下,姜蘭勇準備將還在地裏剩餘的幾十萬斤洋葱徹底放棄,“就準備打地裏,不要了,過些日子地裏直接種玉米。”
今年洋葱的價格不太高。受訪者供圖
6月11日,陽穀縣當地洋葱收購價格為每斤1毛5分錢,姜蘭勇説,即使價低到這個程度,自己的洋葱也還是賣不出去。“再低點可能會有客商來買,不過賣的錢還不夠人工,核算下來每一斤我們都在搭錢賣。”
姜蘭勇説放在往年,自己還計劃將洋葱收入庫存,“今年不敢搞了,量太大,庫位太高。”曾經每噸入庫不到300元的價格,如今在當地飆升至380元。放棄了將洋葱儲存入庫,也意味着姜蘭勇不再對未來幾個月的洋葱市場抱有期望。種了十多年洋葱,他將今年洋葱市場的低迷歸咎於全國範圍內產區的擴種,“當然,出口受阻也是非常關鍵的原因。”
工錢給三百 洋葱值一毛
與山東產區同時迎來洋葱上市期的是江蘇,徐州豐縣是產出洋葱的主力縣。
除了自己家的地,趙莊鎮金劉寨村民劉相相在村裏還租了幾十畝地用於洋葱種植,他説在當地,每畝地每年的地租不算高,只有幾百塊,高的是洋葱的種植成本,“包括人工、種子和肥料。一畝洋葱的成本得兩三千塊。加上後續採收時的成本,按照畝產萬斤來算,如果一斤洋葱賣不到3毛錢,就肯定是虧本了,且不説我們一家子搭進去的勞動。”
在當地,採收洋葱時的人工成本有多高?豐縣億益佳洋葱種植專業合作社負責人孫建榮告訴記者,最高的時候,一人一天的工錢能達到300-400元,但即使這個價格,有時候還是“覓不到人。”
孫建榮不願意提及合作社的洋葱種植面積,因為“價格低迷的環境下,説得多就是賠得多,心疼。”他只講,目前合作社的洋葱多被客商運往北上廣等市場,每日成交的數量也不穩定,少則幾十噸,多則幾百噸。他説在當地,現階段洋葱收購價只有一毛多。
這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説在當地,大概只需要五六百塊錢,買到的洋葱就能裝滿一輛4.2米長的廂式貨車,重量接近兩噸。
“有時候上午剛過拿到了錢,還沒攥熱乎,下午就得用這錢給工人發工資,有時候還得倒貼。”
白洋葱價格相對於紅洋葱,價格更低。新京報記者 田傑雄 攝
孫建榮想不到,不到一年,洋葱市場的變化幅度如此之大,他一再感慨,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洋葱最好的產區之一,“去年,我們這裏每斤洋葱6、7毛錢,客商們搶着收,今年一兩毛錢的價格,卻沒人要。”
孫建榮説現在自己只指望着之前上的農業保險,“當時我們自己出了一部分錢,政府也補貼了一點。説是收購價要是低於一定價格,可以獲得保險公司的理賠。”能拿到這份錢嗎?孫建榮邊賣着洋葱,邊盼着。
新京報記者 田傑雄
編輯 張樹婧 校對 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