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時代財經 覃毅 編輯:史成超
編者按:
縱觀2020年,科技行業的基調談不上“突飛猛進”,但是在疫情、國際形勢的影響下,絕對是存在感最強的一年。
有人不斷切換媒介追逐流量,也有人被擋在數字世界的高牆之外。而談及“科技公司”,不再只有顛覆、創新、進步,而是多了隱私、異化和壟斷,人們面對新興科技的態度也從最初的陌生、崇拜,到尊重、警惕和審慎。
科技源於人,協助人,影響人,但是從不理解人。唯有人方能理解人。
歲末年初,我們選取了內容創業、數字鴻溝和機器人三個微觀切片,它們折射的是21世紀第二個十年科技浪潮的淘金者、局外人和創業家。以下是年終特輯的第一篇,他們是一羣追流量的人。
12月27日廣州國際直播產業博覽會。來源:視覺中國
從B站“後浪”到快手“奧利給大叔”,從明星企業家下場撈金,到素人博主火出圈,2020年稱得上是短視頻與直播行業的井噴之年。
碎片化內容生產降低了創作門檻,越來越多素人在平台賦能下火速“出圈”:“口紅一哥”李佳琦與“帶貨一姐”薇婭統領直播江湖、“鬼畜頂流”馬保國勸你“耗子尾汁”、一身藏裝的“甜野男孩”丁真成為家鄉旅遊大使、“刑法段子手”羅翔火出圈5天漲粉173萬.......某種意義上,素人創作者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變現壓力”和“出圈焦慮”瀰漫之下,創作者的成長經歷折射出的是新內容形態井噴之年的現實議題。技術更迭改變了娛樂內容形態格局,新舊秩序之間,既有原則被保留,也有規則被打破。當直播和短視頻成為新的內容傳播形態,我們應該如何理解內容創業?
2020年終,時代財經與相關領域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內容創作者聊了聊,他們中有折戟直播的百萬粉絲自媒體人、有在電商風口時期轉型的娛樂主播、有迷茫探索變現路徑的美食博主,以及為熱愛堅持的新生代漢服up主.......他們的故事或許能為今年內容創業的新氣象做階段性註腳。
直播電商圈的“天王巨星”
在電商直播給予李佳琦、薇婭成為頂流機會的同時,在快手等平台,更多來自基層的素人主播也歷經着一輪野蠻生長。
從譁眾取寵的户外娛樂主播到四個月成交額超670萬的快手電商水果王,主播“唐山泡泡龍”為自己的逆襲感到自豪。
“早期在快手平台做娛樂主播,每天在全國各個城市和户外搭訕,在人流密集的街頭把自己扮成一個小丑,甚至放下面子去和那些看不起主播的人搭訕,只為了博得粉絲的喜愛和關注。所以我的粉絲是一點點攢起來的。”唐山泡泡龍向時代財經表示。
一開始就堅持輸出優質直播內容為他後來做電商打下了一定基礎。今年來,快手大力扶持農產品電商這一下沉市場,通過減免服務費、現金補貼、流量支持等方式扶植中小主播。例如,自今年2月9日起,快手電商對生鮮果蔬類電商短視頻予以流量傾斜,共提供5億元免費流量幫助農户解決農產品銷售問題。對於GMV小於10萬的快手電商商家,快手電商會給予減免技術服務費至1%的優惠扶持。
疫情最嚴重的時期,唐山泡泡龍轉型做起了水果電商,最初四個月就漲粉百萬,總成交額超670萬。
“這樣的成長速度還在持續,我的水果垂直供應鏈每天都在完善,物流體系也在合理地優化,現在購買我產品的粉絲越來越多,好評度也在穩步提升,所以我成為了快手電商水果王。”唐山泡泡龍告訴時代財經。
唐山泡泡龍的貨品倉庫。圖片來源受訪者
不過,2020年接近尾聲之際,快手帶貨一哥辛巴的“假燕窩”事件,連同羅永浩直播售假事件同時曝光,社會大眾對直播賣貨的主播甚至背後的平台都產生了質疑。
對於直播帶貨數據造假的行業現象,唐山泡泡龍認為,作為主播,最大的核心競爭力“就是粉絲”,以誇大宣傳、欺騙粉絲的手段賣貨,會適得其反。
他回憶起今年夏天,因為天氣熱,賣出的水果遭到了投訴,但他還是堅決自己承擔損失、全面退款。“這(直播電商)是一門生意,但與做娛樂主播時需要精耕細作沒有區別。”唐山泡泡龍表示。
不過,即使正好趕上疫情催熱的電商直播風口,唐山泡泡龍所面臨的垂直領域競爭也很激烈。自2020年初開始,快手相繼邀請了周杰倫、鄭爽、楊冪等流量明星入駐,素人主播的生存挑戰開始顯現。
但唐山泡泡龍認為這是一種動力,“因為他們也看到了電商的發展前景和互聯網時代的新格局。而且那些平時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現在和我做着同一件事,甚至不一定有我做得好。所以我會更努力做好,讓那些娛樂圈的明星看到,我在直播電商圈是‘天王巨星’。”
在快手的競爭對手抖音平台上,素人內容創作者也看到了下沉市場的機遇。
抖音潮汕美食博主“夢想家陳開心”結婚後和老婆一起經營一家攝影工作室,其於2018年6月開始運營抖音賬號。“自己本職工作是攝影師,對本地美食非常有興趣,所以就一直拍攝美食探店類短視頻內容,堅持走到現在。”
陳開心回憶,起步階段最迷茫的是“如何找到選題”,還有實地去考察時,一些店主不願意配合拍攝。“我們的拍攝對象基本是開店二三十年以上的本地傳統美食店,店主一般年紀比較大,他們不瞭解我們的拍攝目的,所以每次都要跟店主深談。”
陳開心會向店主介紹,通過網絡向年輕一代介紹老一輩的手藝,讓年輕人回憶起以前的生活——慢慢地,隨着視頻內容的豐富,也有越來越多的店主樂於接納拍攝的請求。
陳開心拍攝潮汕老店。 圖片來源受訪者
精耕細作的視頻內容給陳開心帶來了不少的流量,目前其抖音平台的粉絲3.3萬,獲贊14.6萬,一位負責本地號運營的抖音運營人士告訴時代財經,這樣的內容和粉絲量在全省範圍內的創作者中是屬於較為優質的。
不過,由於每一條視頻成本很高,陳開心的盈利數字基本為零,他開始考慮找個適合自己風格的方式做直播。對於出圈,其表示從不奢望,“普通人要出圈的機遇跟買彩票一樣,所以不去奢望。每個人在自己的行業中盡職盡責就行。”
新生代up主:通往00後的隱秘鑰匙
新媒介給予了內容創作者更多的表達自由,讓越來越多年輕的素人創作者有了新天地。在B站,野蠻生長的up主一定程度上掌握了通往00後隱秘世界的鑰匙。
入駐B站成為古裝漢服up主的第三年,隱染髮現漢服原來有這麼多的可能性。
隱染現為一名大三在校學生,其向時代財經介紹,自己因為高中暑假期間的百無聊賴開始試水直播,相繼做了手帳、髮型、開箱測評、穿搭的直播,播放量均不見起色。高考結束後,隱染開始在B站錄製漢服換裝視頻,單條視頻的播放量達到12.6萬,於是便把漢服作為自己的創作方向。
隱染把在B站獲得成功的原因歸結於up主和觀眾的距離感比較小。“B站二次元的氛圍貼近年輕用户,在越來越多垂直內容創作者入駐後,平台內容變得非常全面,各大分區能滿足他們各種各樣的觀看需求。”
在隱染看來,成為一名up主只是走向內容創作的第一步,但也給其更多動力走向更遠。
“成為up主讓我的生活更加充實了,讓我可以有更多的嘗試,更在意細節。比如説,一個簡單的髮帶、宮絛,繫帶能有多少種可能性,我會把它分享給觀眾。也更願意出門拍照拍視頻,去更多更遠的地方,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只是宅在家裏看動漫。”
隱染工作花絮。圖片來源受訪者
隱染目前還未找到穩定的變現路徑,但她會極力爭取平台對內容創作者的扶持。在2019年,隱染就獲得了B站“新星計劃”的流量激勵。
現在,隱染也能通過少量的廣告獲得一些收入,尚在校讀書的她並未感到太大壓力。“平台也有激勵計劃,根據視頻的播放量(約一千播放量3元)和三連(評論、點贊、轉發)計算,雖然微薄但是現在我還不會考慮這麼多。”
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發後連續幾個月,隱染待學在家,擁有了更多時間更新視頻。“那段時間認真覆盤了以往視頻的內容和流量,也嘗試拍穿搭、舞蹈等視頻內容,從年初至今,我們粉絲漲了一萬多。”隱染向時代財經回憶説。
值得注意的是,近兩年,以長視頻為主要內容形式的B站也開始向短視頻發力,尤其疫情期間,更多短視頻頻繁地登上首頁,讓長視頻內容創作者受到了一定衝擊。但隱染認為,因為觀看需求不同,短視頻或者直播不會替代B站用户形成的習慣,她還是會繼續製作長視頻。
在B站,隱染只是眾多年輕up主其一。綜合媒體報道看,B站上年齡最小的羣體為00後甚至少數10後,這些低齡up主動輒粉絲數十萬,給差不多同齡的用户創造樂趣。
隱染也提到,她初中就開始刷B站視頻,對她來説,B站就是個“多元化的樂園”。面對越來越多年輕up主的湧入,隱染沒有太多計劃,“可能就搞搞漢服穿搭,偶爾錄個舞蹈吧”。她堅信,通過短視頻這股潮流,內容創作的紅利期還會持續很久。
自媒體老兵:跟上風口,趕上紅利
粉絲喜好的社交娛樂形態瞬息萬變,短視頻平台興起後,初代自媒體內容創業者的黃金時代也迎來了一個轉折點。但這些素人創作者很多都還沒來得及真正“出圈”。
科技互聯網自媒體博主趙宏民向時代財經回憶,移動互聯網迭代的風口期可以説是內容創作者的春天,公眾號數量還很少,只要用心創作就肯定不缺讀者。2013年,趙宏民註冊了自己的公眾號,開始了幾乎每天兩篇的創作。隨着信息傳播更碎片化,趙宏民也嘗試在微博、頭條號等多平台寫作,多數為話題性的輕資訊。
但是,從圖文到短視頻、直播的平台轉變,很多內容創作者面臨着大量用户流失的陣痛。“會有危機感,但是對於短視頻而言,決定其質量的還是腳本,而自媒體人是最擅長策劃腳本的。”趙宏民表示,目前還在積攢力量做短視頻直播,但需要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2020年,微信推出視頻號後不斷升級功能,從一分鐘視頻,到長視頻、直播功能,再到年末開放連麥、商品功能,逐漸形成視頻領域的全覆蓋。
今年疫情的影響下,趙宏民入駐了微信視頻號,發佈了不少科技圈熱門話題像個的短視頻。
趙宏民在視頻號直播。圖片來源受訪者
“雖然視頻號是微信平台的新流量入口,但是並沒有對創作者有補貼激勵,因為微信的社交平台特點,決定了它是基於好友關係鏈、興趣,進行推薦分發的。”趙宏民表示,這一年是微信視頻號最佳紅利期,未來還會繼續嘗試探索其他功能。
然而,率先下場試水新平台新形式除了快速收割一波紅利,也有可能換來經驗和教訓。
互聯網科技微博大V“哥斯拉”(化名)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表示,在保證原有運營隊伍的基礎上,自己曾組建了一個專門的直播團隊去迎接變化,但最終發現投入和產出比很低。
“搞直播一般分兩塊,第一塊就是搞內容性的直播,比如靠打賞等獲得收益;另一塊就是靠電商來獲得收益。因為短視頻直播很火,作為自媒體創業者我們肯定是要嘗試與參與的。”哥斯拉告訴時代財經。
不過,即使在微博頭條抖音百度等平台全面鋪開,直播也並未給X司令帶來意外驚喜。
今年上半年疫情爆發,直播帶貨掀起了一波熱潮。哥斯拉通過旗下電商號“斯拉優選”直播帶貨,但是在加大團隊人員資源的投入後發現,回報率還不如早前的圖文傳播。
他向時代財經表示,很多早期的內容創作者對於下場直播的長變現週期有一個落差感,這是很多身邊運營自媒體的朋友做不好短視頻和直播的原因。
“一開始在一些互聯網平台的自媒體創作,只要認真發一些內容就會有一些激勵,短時間內就能實現一些變現。但是現在短視頻、直播更大範圍的開放入駐,素人創作者成本投入更低,反而‘出圈’的概率更大,變現的效果也更好。”哥斯拉説。
試水短視頻直播失敗後,哥斯拉對這個行業有了新的認識。“無論什麼形態,我覺得本質都是一樣,即依靠優質的內容或服務吸引人,都需要好好耕耘,至於是圖文還是短視頻還是直播,都只是形式的差異。”
“但我們還會在短視頻直播賽道繼續嘗試”,她補充道。
趙宏民也仍然看好短視頻直播賽道,希望能找到“新世界”的入場券。“我覺得自媒體平台之間的競爭並沒有真正結束,比如微信視頻號從推出到崛起,也就是大半年的事。即便到了今天,還不斷有新的內容平台玩家加入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