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價、博弈、苦等,2022年VC/PE趕着排隊退出

壓價、博弈、苦等,2022年VC/PE趕着排隊退出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全天候科技(ID:iawtmt),作者:胡描,創業邦經授權發佈,頭圖來源攝圖網。

今年,越來越多難以上市,或距離IPO仍有一段距離的項目,以併購、回購、老股轉讓、S交易等非IPO方式在股權二手交易市場上活躍。在這裏,過去投融市場所講的規模效應、高PS的故事已經不再受用。而刨除這些之後,從前被資本高高捧起的互聯網、消費等企業們,還剩下什麼?

風投基金的股權二手交易市場上,正悄然進行着一場“暗戰”。

在今年,越來越多難以上市,或距離IPO仍有一段距離的項目,以併購、回購、老股轉讓、S交易等非IPO方式在市場上活躍。 

“在股權投資領域,除了極少數的情形外(如國央企控股權/純粹的私人家族企業等),幾乎所有類型的股東都面臨不同程度的退出問題。”漢能投資併購組負責人朱海告訴全天候科技,“但因一二級市場行業配置、定價邏輯上存在錯配,導致一級市場的估值倒掛廣泛存在。” 

許多買方正在等待,等待着更多優質資產的進入,也等待着價格的進一步下降。 

“在這個節點上大家評判一個公司的價值,肯定和投資的時候邏輯是不一樣的。”華興資本併購組董事何牧也認為,“從最極端的角度來看,潮水退去後,最終這個公司剩下什麼,對於這家企業以及投資人來講,才是最保底的東西。” 

而許多創始人、投資人還抱有一絲“幻想”,以融資最後一輪的估值尋找買方。但在這個市場上,過去的那些關於“商業模式、市場紅利、規模為大”的高PS的故事,並不值錢。 

在當下,以企業估值的8折、5折與創始人、投資人商議股權交易也有了可以談判的空間。一些過了風口的消費項目、互聯網項目,甚至正在以更低的價格尋找買方。 

而退出市場的火熱,一方面是由於大環境的變化,例如美股、港股IPO窗口縮小;另一方面亦是因為基金的集體到期,當少數IPO項目難以帶動整支基金的收益時,風投機構需要更加積極尋求其他方式的退出,向LP遞交一份合格的成績單。 

在水大魚大的過去10年,風投機構將更多精力放在了發掘“獨角獸”上。在如今,退出成績也將是考量投資機構能力的重要標準。 

從水大魚大,到水大魚小

雅虎10億美元投資阿里,獲100倍回報;

紅杉早期入股美團,自美團上市以來,已套現逾500億港元。 

風投女王徐新伴隨京東成長,以1700萬美元的總投資,在京東上市後,其持股市值達22.28億美元…… 

在過去10年間,風投行業一直不缺以小博大,收穫百倍回報的“神話”。而風投資本也在繼續“賭”着下一個阿里和美團、拼多多等。 

“在過去那個水大魚大的時代,IPO退出渠道順暢,全球化也使得每個公司的天花板較高,一支基金投中了一個獨角獸,最後兑現的退出收益可能就是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朱海説。 

而在這樣的增量市場上,風投機構們也願意以多博少,最終賭出少數的IPO。 

中國基金業協會數據顯示,2020年人民幣PE/VC總體退出回報倍數為1.4倍,其中境內上市退出回報倍數為3.34倍,境外上市為3.04倍,而其餘退出方式的回報倍數不足1.3倍。 

壓價、博弈、苦等,2022年VC/PE趕着排隊退出

圖片來自漢能投資

這意味着,在中國市場中,除IPO之外,其餘退出方式的收益率通常不足30%,甚至無法保證收回投資成本。而大量的風投基金,也是靠着少數能夠IPO的項目,支撐起了整支基金的收益。 

在能夠“賭”對獨角獸,且企業IPO能夠獲得高額收益的時期,無論是LP還是GP,都不重視其他方式的退出。 

朱海觀察到,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大多數風投基金主要依賴兩種比較極端的退出方式:“一種是很好的公司IPO,一種是已經不太行的公司進行破產清算。” 

何牧用評分舉例,在一支風投基金投資的數個項目中,按照評分可以分為A、B、C、D四個等級。A類為優質公司,接近IPO;D類則為最差一級,已經到了基本被投資機構放棄。 

“前兩年大家拿出來想退的都是D類,對投資人來説,能退更好,退不掉大不了就‘報廢’這個項目。”何牧説。而對於處在中間的B、C兩類,“大家是願意給時間的,去‘賭’它們有機會能夠成為A的。” 

但在如今的大環境下,市場已經不再容許過去那麼大的“沉沒成本”。 

一方面,美股、港股IPO退出的渠道正在收緊。而在A股市場上,“今年上半年的IPO統計中可以看到大部分都是製造業,這個跟國家的產業導向是緊密相關的。”深創投創新投資研究院研究員林瑋舉例,“像新能源、半導體、製造業轉型升級等。” 

過去被高高捧起的互聯網、新消費等,則已經不在IPO的紅利期。“以前有超大回報的項目都在互聯網,但在如今C端互聯網已經改造完一圈,不大可能再出現一個高回報的項目。”林瑋説。 

不僅是上市難,即便是上市之後,股價也並不理想。 

何牧表示,公開數據顯示,今年港股IPO的項目中有約65%在首個交易日破發,A股也有將近30%,而後市表現也很難反轉。“過去大家將IPO作為首選退出渠道無非是它的回報率高,但今年來看,回報率已經顯著下降。” 

這也直接影響着基金的收益。據“家辦新智點”報道,“以琳家辦”統計其2018年之前成立的30支基金業績顯示,截至今年6月,賬面回報超過3倍的基金共有6支,佔比20%;回報倍數在2-3倍的基金有15支,佔比50%;其餘回報倍數在0-2倍。 即前20%的基金是賺錢的,大約50%的基金不怎麼賺錢,剩餘30%的基金則處於虧錢的狀態。

在今年,許多在2014—2017年募資的基金紛紛到期,也到了GP向LP遞交成績的時候。退出市場便逐漸以併購、回購、老股轉讓、S交易等方式熱鬧了起來。 

一個變化是,創業者、投資人正在從過去的十分牴觸併購、退出,轉變成可以洽談的態度。何牧透露:“我們從前兩年開始就跟財務和戰略投資人探討併購退出,但是轉化率比較低。今年才算是真正開始有實質性的進展了。” 

另一個變化則是,在這個市場上,投資人放棄等待B類、C類的資產成為A類,也開始尋求退出交易,這類的資產比D類價值更大,也有了更多洽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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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下連鎖咖啡品牌Tims在最新一輪融資中,其估值已比上一輪下降2.88億美元  圖片來源:Tims官方 

而當越來越多的資產進入到了退出市場上,買方也變得挑剔了起來。“現在(買方)挑花眼,因為資產比較多,他們會對資產質量的要求更高。”漢能投資併購組負責人朱海告訴全天候科技,“同時,現在資產價格還是偏貴,估值還是倒掛下不來。” 

“總體上買方把口袋捂得更緊了,但是對於自身戰略很明確、同時把戰略協同和投後整合想清楚的買方,還是在果斷出手的。”何牧説。 

積重難返,困難重重

雖然私募基金股權二手交易的市場比往年更加熱鬧,但推動退出卻依然困難重重。

在這個市場的參與主體中,無論是GP還是創業者,各自都有很大的侷限性。而從市場的規則來看,當前也沒有形成一個健全而成熟的體系。 

朱海認為,過去20年間,中國本土市場上成長起來的PE、VC對退出這件事情並不重視。近幾年,隨着一些投資機構管理的基金規模擴大,投的資產越來越多,也陸續建立起了“投後部門”。 

但從“投後”的業務來看,所謂的“投後”和管理資產的退出並不是一個概念。 

在實際中,有的風投機構的“投後”由基金的運營一把手或CFO兼任,主要負責一些文件的日常管理,實現部分投後管理的工作。有的則由募資團隊監管投後,方便宣傳投資成績,再次募資。更有甚者由PR團隊監管,強調給創業者提供增值服務,例如培訓課程、宣傳等等。 

在過去10年中,許多風投機構將主要精力放在募資、演講上,拿到資金後再投進風口項目中。而在基金沒有到期的時期,行業普遍不重視退出。“我們走訪了一圈發現,現狀就是大家在‘投後’上沒有一個專業的出口,統一的管理。”朱海説。 

而與不重視“投後”相反的卻是此前行業投資端的過度拔高,許多機構設立了“投成獎”。“投成獎這種短期的激勵可能造成了扭曲,對投資人來説投成了就好,看起來很熱的項目我都往裏頭衝,最後能不能退出,回報多少就不那麼重要了。”林瑋。 

在今年,退出業務逐漸變得重要起來,但在實際的操作中卻已是積重難返。 

“比如設置了這樣一個部門,但是他完全動不了公司的實際資源,他自身的話語權沒有那麼大。”朱海説。許多投資機構將責任分派到個人,即誰投資誰負責,投資經理從頭管到底,具有較大的話語權。尤其是一些評級較高的項目,投後管理人更難進行交接。 

並且在做基金的重組時,同一支基金中涉及多個投資人所投資的多個項目,每個項目的評價不一樣,在定價時也會有很大的差異,而其中的利益又該如何去平衡,也是一個難點。 

“要想做好退出,必須要由這個基金的一把手親自抓,裏面的利益才能協調好。”朱海説。 

在創始人端則存在認知的問題,許多創始人還在“幻想”以公司最新一輪的融資估值去談判。 

“一個項目的估值包含着很多預期,比如對中國市場、全球化的預期、勞動力紅利、移動設備增長紅利的預期等等。”朱海説。而在併購退出的市場上,這些預期是需要被刨除的。 

“我們會花很多功夫去跟創始人、投資人講這個事,就是在併購的情況下,不要太關注之前的歷史融資估值,併購的估值低於融資估值也並不意味着投資人之前投‘貴’了,或者就一定會賠錢離場。”何牧説。 

私募股權二級市場和已經標準化的股票二級市場不一樣,前者的規則、定價體系、玩家認知等的形成,都還需要一個過程。這也使得買方與賣方之間的預期有着較大的差距。 

在今年,創投圈的S基金(二手份額轉讓基金)逐漸火了起來,其大致邏輯為:從投資者手中收購企業股權或基金份額,交易對象為其他投資者,是S交易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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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S交易單筆規模區間分佈 圖片來源:執中ZERONE 

但S基金的當前所存在的問題,一方面也在於定價不明確,另一方面則在於,“S交易的資產包,有好的項目份額,也有不好的項目份額,還有好的、差的混合在一起的。”林瑋説,“大家就會質疑一個問題,它是不是‘檸檬市場’。” 

而無論是S交易,還是其他的股權退出的方式,都需要各方主體參與其中,將規則與體系約定俗成起來,才能讓交易的成功率有所提升。 

退出不喜歡聽“故事”

一個變化是,何牧觀察到,預期以最新一輪融資估值或者更高估值參與到交易中的創始人、投資人已經逐漸理性起來,大家的預期降了下來,可談的價格區間也在拓寬,成功率也比前兩年有所提高。

這個市場上的買方,主要有基金規模較大的PE以及產業投資人。 

對於產業投資人而言,他們對併購資產有更明確的需求,更多的是出於產業整合的角度,將收購回來的資產的某些能力,納入到自己的業務體系中。 

但許多產業投資人在面對併購選項時,實際上並沒有將其放入公司的戰略目標中,交易也十分隨機,“類似於告訴他有個項目可談,就參與進來看看有沒有收購的空間。”朱海説。 

“現在一個增強的趨勢是,一些大的PE在中國沒有成長期項目可以投,所以他們紛紛開啓了做併購的策略,某種程度上他們是被迫轉型的。” 

而當這些PE進入到二手交易市場後,過去那套投資人喜歡聽的商業模式故事就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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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執中ZERONE 

“在併購那個節點面對PE講故事沒用,買方肯定見過更精彩的故事。”何牧説:“大家都很清楚裏面的問題在哪裏,所以不用講太多虛的東西,不如坐下來花時間算算數。” 

在這個市場上,就是將過去創業項目身上所謂的品牌價值、營銷、商業模式、以規模佔領市場的故事全部刨開,而看實在的內涵:利潤、產品、技術,亦或是用户、客户等等。 

相比之下,B端的項目雖然估值不高,但依然有穩定的業務和流水,更容易找到買家。“但C端比如互聯網、新消費這種,要死就整個項目一起死了,哪怕創始人和投資人簽了回購協議,大部分錢還是回不來的。”林瑋説。 

風投基金的股權二手交易市場宛如一個大型“擠泡沫”的無情機器。而隨着PE、VC必須將這個市場當做其基金收益的重要來源,基金的退出能力也成為了考量投資機構的重要指標,這也將倒過來影響機構的募資、投資行為。 

在募資上,過去LP選擇GP實際上並沒有明確的考量標準,許多LP會看GP過往是否投出過大的IPO項目。但事實上,過去投得好與否,與當前募資的基金能否投得好並沒有直接關係。 

在風投基金的回報上,GP十分喜歡採用IRR來預測收益,即內部收益率,是一種賬面的增值,更是一種對收益的預期。朱海解釋道:“在大環境好的時候,一些頭部公司市值漲得很快,並能夠在二級市場上兑現,IRR能夠很高。而同個賽道的其他公司也會以其為對標,IRR也能算得很高。” 

這也使得許多基金熱衷於投資誕生過獨角獸的賽道,以明星項目來拉高整支基金的IRR。 

“IRR很容易被操控,一些機構也會用很高的IRR來為新基金募資做廣告。”林瑋表示。 

但在如今,許多基金到了真正需要遞交成績單的時候,DPI(投入資本分紅率)就變成了最重要的指標。“DPI是實打實的收益,它是清算成現金後才能夠得出的數字。”林瑋説。 

當吃了虧的LP以DPI去考量這個GP的賺錢能力時,也將影響GP投資邏輯和結構。在未來,一支基金組合中,多數項目不賺錢,而以少數項目的高回報帶動整支基金收益的“二八法則” 或許不再適用,投融資的估值也將回歸項目核心價值。 

就在前不久(7月8日),證監會啓動了私募股權創投基金向投資者實物分配股票試點工作。該試點將完善私募股權創投基金非現金分配機制,拓寬私募股權創投基金退出渠道,促進投資-退出-再投資良性循環。 

有行業觀點認為,這對於私募股權創投基金的退出有重要意義,只是對目前存續基金短期影響較為有限,“等於説多了一個分配給LP的退出的路徑。” 

但可以確定的是,水大魚大的時代已經過去,而在新的時代分叉點,行業終究將向務實主義演進,而裸泳者也將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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